“不对劲。”他自语道。
下一秒,大胡子看见他迅速转过头来,厉声问:“你这里有没有电话机?”
大胡子被他的语气吓得一跳,语无伦次地回答:“有,有,长官您……”
报社面向广场的方向没有可供进出的门,柏合野动作极快的拉开窗户,撑臂跨入:“立刻接线,我要……”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变故陡生!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胡子哆哆嗦嗦指向他背后,眼神惊恐万分,柏合野偏过脸,瞳孔微缩,低骂了一句,搭在窗沿上的手臂青筋凸起。
只见本来死气沉沉的扉页,突然舒展花瓣,开始无风自动起来。
无数花蕊如一扯就断的纤细黑丝,扭曲地收拢在一起,纠缠蠕动,一股一股地应和着大地深处传来的脉搏,像有什么即将破体而出。大胡子从没离开过主城,此刻却猛然觉得这情景和他听说过的异种变异一模一样。
很快,花蕊停止了蠕动,它们像是吸饱了血液,鼓胀欲破的表皮底下汁液疯狂流动,随即,垂落的半透明花瓣缓缓动了动,落下一片,又被风轻飘飘的带走。
下一秒,仪器上对香气检测的数值突然呈现出断崖式下跌,发出前所未有的急促警报!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幕,齐齐吓傻了。半空中的热气球里有人下意识伸手去够,雾面玻璃似的花瓣却仿佛长了眼睛,狡猾地从他没来得及合拢的指缝间飞快划过。
地底的震动悄然停止,好像一声沉沉的叹息。
.
一个月后。
在陷落地边界,一个被深绿色植被覆盖的巨石矗立在沙土中,它的脚下蔓延出一条看不见头的干涸河道,里面是无数大大小小的深坑,密布着比别处更茂盛的植物和蛛丝。
一只浑身长满脓包的生物在巨石下嗅闻着,漆黑油量的皮下警惕地竖起一根根断刺,整个身体呈凝固状流体状态,尾巴勾着一个裂纹蜗牛壳,慢腾腾往前爬的时候质感有点像长了毛的果冻,还是过期版的。
它动作急躁,脓包下生出一只鼻子,沿着巨石绕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找到。
半晌,变异蜗牛终于放弃,留下一摊不明粘液后驮着壳离开。
就在此时,巨石下松软的沙石动了动,突然,伸出一只白暂的手。
这只手挣扎着扒在地上,圆润的指甲用力到泛白,不知过了多久,半人高的植物被压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挣脱开覆身的藤蔓躺在地上。
他很久都没有动静,像是死了,直到巨石上的青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试图悄悄爬到他脸上时,才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极致非人的眼睛,眼皮下浅金色的瞳孔释放着摄魂夺魄的美丽,又带着新生儿的纯澈干净。
少年坐起身,被冷的哆嗦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自己,这是一具富有生命力的躯壳,动起来不是很方便,一些地方可以弯曲,一些地方不可以。
全身上下最难控制的地方是肢体末端,关节很多,很容易各动各的,而这样的复杂结构居然有四处。
少年适应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某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存在似的,意识模模糊糊沉下去,融进了沙土里。
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他扭头望向天空中夜色最暗的方向。
少年的心里好像有东西在无声地告诉他什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马上就要为某件事而死,即使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一阵窸窸窣窣后,少年想爬起来,然而先前变异蜗牛留下粘液干涸后牢牢锢住了他的脚腕,似乎还带着少量毒性,一层不太明显青紫缓缓爬上他的皮肤。
他折腾了大半天才把这粘液扒开,脱离了有毒的液体后,体内的青紫一点点淡去——他的身体消化了毒素。
天色渐明,他一步一顿地沿着河道往前挪动,随着走路越多,步伐也越来越稳。
少年有着非同一般的学习能力。
天亮之后,带着温度的阳光灼点在他的头发上,看不见尽头的平原像温柔的母体一样接纳着他。少年感觉自己的四肢逐渐沉重,身体不协调的存在感变得愈发明显。
下一刻,他摔倒在地上。
像这个世界所有物种的幼崽一样,少年自出生那一刻就无师自通地拥有了部分本能,例如察觉危险,以及意识到自己脆弱的不堪一击。
直到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的记忆里有许多和他一样的生物,大概是自己的同类。他好像站的很高,又好像每天都很无聊,居高临下地听着这些生物在交谈什么。那时他的视野很广,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