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站二皇子党,来日二皇子登基,必然是重臣。可他为什么还要筹划谋反,还要用药控制仁宣帝。
嗒——
她的手松了松,毛笔落在地上,碌碌滚动几圈,褚岁晚弯腰捡了起来,目光看向窗外孤寂的弯月,瞳孔隐隐划过一抹惊异。
除非他想改朝换代,自己坐上那把椅子。
至于为什么扶持奚凌鹤,是想找个替罪羔羊吗。
但不管怎样,都是可惜了。
少年勾起唇角,纤细的指尖搭上腕间的黑玉,漂亮的眼睛染上凉薄的夜色。
那封信,应该送到了。
血债就血偿才是。
另一边,单臂的男子站在窗前,神情无波,眼神却望着远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聿。”同样睡不着的柳如烟,走到丈夫身后,轻轻为他披上外衣。
褚聿桉握住她搭上自己肩膀的手,头靠了上去,亲昵地蹭了蹭。柳如烟抿了抿唇,额头抵在他宽厚的后背。
凉风阵阵,她却感受不到丝毫,面前高大的身躯从始而终,都把她牢牢保护在内。
两人安静地待了一会,倏忽,柳如烟听到丈夫涩然开口道:“小如,我很抱歉。”
明明知道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是谁,他却不能去报仇。
在当一个好父亲和忠臣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如今,他还要把自己的小女儿,也拉入这摊泥潭里。
褚聿桉余光撇过案上的长剑,几日前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那日,他出府寻长子,大大小小地方,能找的都找了,都没有一点痕迹。
在回府的路上,他被一驾马车拦下。
看清来人面孔时,他对马车主人单膝下跪。
对方没有说话,只招招手,示意他到马车来。
一进去,褚聿桉看到仁宣帝发白的脸色,心里一惊,下意识就开口道:“陛下,你是不是又熬夜批改奏折了?都说要劳逸……”
他及时刹住未完的话,连忙低头:“臣失言了,陛下恕罪。”然只剩下一只的手,只能滑稽的虚握在空中。
仁宣帝脸上闪过痛惜,欲言又止,脑海意气风发的少年,慢慢变成面前憔悴发白的独臂男子。
他闭了闭眼,托起挚友的手,开门见山的道:“聿桉,我需要你的帮助。”
熟悉的称呼,勾起了些许往日的记忆。
但人终究会变的。
他不过是想为小女讨要一份公道,得来了只
是不痛不痒的禁闭。
他们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褚聿桉不着痕迹收回手,晃了晃自己的手,笑得轻松:“陛下说笑了,臣这副残躯,有心无力,陛下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完,他正欲下车,仁宣帝拉住了他,把多年前对方随兵符一起上交的长剑,塞到他手中。
“我中药了,身体经常不受控制,符叙很好,明褒暗罚,不是我的本意。”
“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这一句话说得卑微,一人之下的帝王,佝偻下背,语气近乎恳求。
褚聿桉默了一会,再度挣开了对方的手,但将那把剑留在了掌心。
他道:“陛下要臣做什么?”
帝王嗓音漫上血戾:“我要你,血洗朝堂。”
“对方野心不小,佛骨宴就是他们选的时间。”
这时,腰间环上一双软臂,回忆消散,褚聿桉听到妻子温柔地嗓音。
“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柳如烟站到他面前,替他挡住窗边的寒风,美目含着绵绵情意,一字一句的道:“我从不后悔,嫁给你。”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我们一起,共同面对。”
她知道,这些年,他一直都留有遗憾。
习惯盘踞天空的雄鹰,甘愿为她居于一隅,她开心,又不开心。
她希望自己爱的人,做自己想做之事。
褚聿桉眼眶红了红,把柳如烟抱入怀中,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窗外夜幕散去几缕云雾,月光没了遮挡,流泻下乳白色的光芒,盈盈照亮了屋内相拥的一对璧人。
翌日,褚岁晚休沐,肩膀卸了些担子,难得起得晚些,不过也赶在辰时结束前,用上了温热的早膳。
她今天没穿男装,只着了一身修腰的白裙,很是素净,青丝半披,仅用一根玉簪别起,面上不施粉黛。
但过分精致漂亮的五官,仍为这份素雅,添上几分霞丽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