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晟闻言却不能安心,又担心姨娘盛怒之下会责罚陆云瑶,不免开口求情:
“姨娘,孩儿明日告个假也无妨的,孩儿......想一起去见见妹妹。”
眼前的可是自己疼爱入骨的孩子,周姨娘怎会不知陆云晟所思所想呢?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一刻面上竟流露出几分悔意。
“晟儿,是姨娘错了。”
“不!”
陆云晟一看周姨娘将过错揽到身上,不由大急。
可周姨娘拍了拍陆云晟的肩膀,面色平静,继续说道:
“姨娘错在将瑶儿保护得太好,叫她不知天高地厚,亦不识人心险恶。”
“这世间啊,有些跟头果然是要自己狠狠跌过,才知晓有多疼,才记得再也不能犯。”
“晟儿,瑶儿也该长大了......”
陆云晟听到这里,只觉万分心酸,姨娘为他们已经做了太多太多。
他喉头哽咽,没忍住喊道:
“娘——”
“嘘。”
周姨娘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里却也忍不住涌出了泪花。
“晟儿,便是私底下也要守住规矩,如此方能做到表里如一。”
“姨娘左右不过一个妾,你和瑶儿这般好,投生在姨娘肚子里,叫你们受委屈了。”
“晟儿,姨娘从小对你都很是严厉,你别怪姨娘,你是男儿,还能靠自己的拼搏挣得功名、出人头地。”
“姨娘希望终有一日,你能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实现抱负,不再为出身所累,也带着瑶儿找到更好的出路。”
“姨娘能做的,便是让你远离内院后宅的阴私,心无旁骛去求学,切切实实做个正人君子。”
说到此处,周姨娘已经有些哽咽了,她何尝不知晓陆云晟这些年的不容易呢。
这个孩子太过懂事了。
但孩子终要高飞,她这个姨娘的,只想倾尽全力托举一把。
“去吧,回国子监去,府中一切有姨娘在呢,姨娘的能力你还信不过吗?”
周姨娘扬了扬嘴角,如陆云晟少时一般,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陆云晟眼中含泪,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晓,姨娘是最厉害的娘。
这么多年,他和妹妹能顺顺利利长成,他能去国子监求学,都是姨娘的本事。
周姨娘将陆云晟送到了院门口,面上带着笑,冲他挥挥手,一如往常,任谁都别想看出半分破绽来。
一直等到陆云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周姨娘这才转身,面色平静地走向陆云瑶的房门。
陆云瑶还未歇下,因为她心中很是忐忑。
这次给嘉珩哥哥送膝衣是她自作主张,她并未在信中提及。
哥哥去而复返,真的是因为落下了书吗?
这可不像哥哥的性子......
陆云瑶正胡思乱想,房门忽然被叩响,将她吓得一个激灵,急忙下榻开门。
当瞧见门外是自家姨娘时,陆云瑶急忙将人迎了进来。
然而房门刚关上,就听周姨娘冰冷的声音响起:“跪下!”
陆云瑶浑身一颤,也是自己心中有愧,当即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周姨娘身前。
周姨娘见陆云瑶垂首瑟缩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不忍,可很快又再次硬下心肠,掏出怀中膝衣,掷到了陆云瑶跟前。
“陆云瑶,知晓这是什么吗?”
陆云瑶只觉眼前一花,方才送出的膝衣又到了自己跟前。
她浑身一颤,心中又羞又愧,还未解释,眼泪已经先一步滚了下来。
周姨娘没有心软,而是上前一步,俯下身去,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一字一句吐声:
“这是私相授受,是毁了你哥哥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毁了姨娘这二十多年的经营,更是将你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陆云瑶,你好大的胆子,你活腻了是不是!”
即便胸中怒不可遏,周姨娘还是将声音死死压住,不肯传出屋外分毫。
陆云瑶抬起头来,早已泪流满面。
她跪着膝行几步,环住周姨娘的腿,泣声开口:“姨娘,瑶儿错了!您别生瑶儿的气,瑶儿再也不敢了。”
周姨娘看到陆云瑶这番模样,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从来将瑶儿捧在心尖尖上疼着,谁知过分保护竟会酿出如此恶果,险些毁了瑶儿一辈子!
再次开口时,周姨娘的声音里也带了湿意,却依旧抬手狠狠打在了陆云瑶的肩膀上。
“你这孩子,你怎能犯这样的蠢!你大哥和顾惜枝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你浑忘了是不是?”
“世人对女子本就严苛,你瞧你大哥,出了那档子事,还能大摇大摆去指挥司当值。”
“可顾惜枝呢?她被赶出定国将军府后,困于小小别院寸步难行,和笼中鸟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