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焱只趴在地上哭,萧燚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萧焱!”她忽然大吼一声,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一样,直接放开了对萧焱的钳制,起身朝院门走去。
“我说!”
……
“北真提出的和谈条件之一,是以故意破坏两国邦交,陷两国兵士于不义,致使两州十三城数十万百姓卷入战火为罪名,判处林岳当众斩首。”
“官家答应了,刑部的奏章递上去已经走完了流程,判林岳于三日之后城外柳丝亭斩首。”
“阿良,之前咱们商量的暗中营救之计,恐怕没办法施行了。”谢显有些惋惜地说,“这回是木微之亲自监斩,北真还特意在条款中附加一条,林岳的首级要由他们的使者亲自确认。”
“阿良?”
“……昨夜没睡好,走神了。”木良漪微笑着解释,“殿下继续说。”
“林岳此劫难逃。”
“他是难得的帅才,真是可惜了。”木良漪微叹,又问道,“林家其他人呢?”
“他弟弟林飞云也是斩刑,妻儿流放。”
“据说林飞云自幼跟在林岳身边,也是可用之才。”
萧燚的拇指掐在圆珠上,珍珠质硬,她掐到手指泛红。
谢显闻言,略想了想,道:“林飞云判的是秋后处斩,还要在牢里住一段时间,本王再想想办法。”
“要救的话不能只救他一人。”木良漪道,“殿下若能救下林岳的遗孀及其儿女,林飞云会比他自己保住性命更加感念您的恩情。”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谢显道,“你容本王再想想,如何动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
萧燚向宫中投拜贴,被拒。
然后她纵马来到朝堂之外,擂响了登闻鼓。
然而鼓声连响一日一夜,她也没能等来宫内的宣召。
车马声由远及近,停在萧燚身后。
烈日当空,人的影子被压缩到最短。亲卫掀开车帘,萧重信看见那个直立在重鼓前,手持鼓槌轮番敲打的身影。
萧燚高挑,却并不健壮,只需一眼,就能辨出那身形不属于男子,那是女子天生的柔与弱。
她站在那里,全然不如两名侍卫能让人感觉到威胁。
萧重信曾无数次觉得遗憾,萧燚没能生成男身。
却又多感庆幸,她只是个女子。正如眼下。
“萧燚!”他怒道,“你立刻给老子停下,滚过来!”
“你听见没有!”
然而不论他怎么喊,萧燚仿若未闻,她手中的鼓槌稳而有序地落到鼓面上,擂出的是战鼓的节奏。
萧重信怒极,抢过亲卫的马鞭从车上跳下来。
“你停不停?”
萧燚不转头,不停手。
“王爷!”
“啪!”
在金甲与铁衣的惊呼声中,一记马鞭落在萧燚背上。单薄的夏衣直接被撕出一道口子,可见下手之重。
玄衣色重,本就被汗水浸湿,此时也难分辨是否染血。
金甲跟铁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你们俩助纣为虐,还有脸求饶,不用急,回去少不了你们的。”
这一鞭下去,萧燚只停顿片刻,只给了萧重信训斥金甲铁衣的功夫,随即鼓声便再次响起。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萧重信双目发赤,怒不可遏,“你再不停下,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咚,咚,咚……”
“啪。啪。啪……”
鞭子一下接一下抽在萧燚背上,十几鞭之后,萧燚跪到了地上。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苍白的脸上滴下来,落到被烈日照的白到刺眼的石板上。她的发一缕一缕黏在面颊上,手握鼓槌撑地,像一只无比狼狈却不肯服软的幼兽。
“你知不知错?”
萧重信执鞭的手在颤抖。
“敢问父帅……敢问父王,我为忠臣击鼓鸣冤……”萧燚的口中被咬出血腥味,她扭头仰视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地问道,“何错之有?”
“你……你不但不知悔改,还敢顶撞你老子。”萧重信双唇颤抖,将马鞭重摔在地上,“来人!把这个一意孤行,狂妄悖逆的小畜生跟我拖回去,军法处置!”
……
“姐姐,是不是很疼?”木良漪泪眼婆娑,趴在床沿,心疼地望着她。
但是她的样子似实似虚,说话声忽远忽近,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萧燚分辨出来她是在做梦。
“亲一亲。”
“姐姐你说什么?”木良漪没听清,微微探身,把耳朵靠过来。
“亲一亲。”萧燚仗着在梦中,大胆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亲一亲,就不疼了。”
木良漪用侧脸对着她,耳边明珠微晃,她却没有动。
“你,不愿意吗?”萧燚问她。
木良漪缓缓转过头,和她面对着,认真地问:“你真的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