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疾驰中,铁衣又得了金甲一个白眼,“这里不是襄城。”
萧燚在前头掉转头,一眨眼没了影儿。
铁衣急得直呼,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引得大街两旁的永安百姓纷纷侧目。
“别骑那么快了,小心伤人。”金甲让马儿慢下来,“明摆着不想让咱们跟。”
“上回这么生气,还是两年前二公子不听她的话差点儿输了仗。”铁衣皱眉,回头望了逐渐变小的皇城一眼,“到底怎么了?”
“先回府吧。”金甲心里已经有了计算,“等她消了气,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大致有了猜测。
襄城,看来是回不去了。
天生属于战场的虎,被关到了笼子里。
……
“小九,我走不了了,但你跟赢儿一定要逃出去,要活下去!”
“快走!”
“母亲,我要母亲……”
空旷的大殿,嚎啕大哭的幼童,刺鼻的桐油,被烛火点燃的帷幔……迅速关闭的密室门隔绝了一切光亮,她由老内侍枯瘦的手牵着,瞬间陷入无边无际地黑暗中。
桐油与帷幔烧焦的味道被热意送进密道,一直追着她的,还有姐姐凄厉的呼喊——快走,快走!
明明在远离,明明已经陷入完全黑暗的世界,木良漪却看见姐姐站在火海中,肆虐的火苗烧毁了她华美的凤袍,撕碎了她娇嫩的肌肤,她变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血人,在火海中痛苦嘶喊。
“姐姐!”单丝罗帐内,纤瘦的身躯自榻上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只喘了三声,木良漪的神志便清醒过来,迅速将呼吸调至寻常。
她屏息听了片刻,睡在套间外面的木府女使并未发出动静,她梦中的失控没有惊醒她。
无声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她抬手擦去在面颊上滚动的汗珠。贴身的软绸也湿透了,黏在背上,湿哒哒,凉丝丝的。
她没去管,后仰身子平躺下去,沁人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寒颤,伸手替自己掩好被褥,整个裹进被子里之后,才感觉到微微暖意在回转。
外面传来遥远的鸡鸣声,她在半黑不黑的空间中望着罗帐顶部,睁眼到天明。
第2章 上巳
泰和十年。
三月三日,一年一度的上巳节。
水边到处是精心装扮的男男女女,而平日里就很热闹的茶楼酒肆自然更添一重人气。时下最引人注意的新鲜事在这里汇聚,也在这里流传。
“听说安宁郡主几日前搬出右相府,住进了一位告老还乡的官员的宅邸。官家下旨,自今以后那便是她的郡主府了。”
“右相恐怕早就巴不得跟这个侄女划清界限了吧。虽说相府几位姑娘都早已觅得良婿,但眼看着下一辈的孙小姐就要长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位郡主娘娘要是再继续住下去,谁还敢上门提亲?”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发出意味深长的笑。
席间有个别不那么在意脸面的,打开折扇挡住一边脸,□□道:“早就听闻那位娘娘推崇魏晋之风,从不受礼教拘束,既无父母管教,又无亲族约束,虽有金玉之贵体,却是勾栏瓦子里的常客。只是不知要当她的入幕之宾,需要满足哪些条件?”
他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脸:“是看脸呢……”
说完之后,握扇的手腕微动,扇沿微微下指,眼珠也向下瞥:“还是看别的什么地方啊?”
能跟这人坐在一桌喝茶的,自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听到这样的污秽之语,并无一人出声制止,席上的气氛反倒被推向高潮。
于是其他人纷纷接着这个话往下说,时而冒出不堪入耳的下流之词,惹得旁边一桌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频频皱眉。离他们最近的一人挪了挪自己的凳子,露出嫌弃鄙夷的神情。
另有临窗一桌,聊的是当今永安城另一个名气盛大的女子的婚嫁之事。
“女少帅自打三年前回京,官家便开始为她挑选夫婿人选。一转眼三年过去了,怎还未有出嫁的消息传出来?”
“几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位的女将军,既有军功傍身,又是王爷的亲女,官家的义姐,是既有尊贵又不缺底气,眼光高些也是常情。”
“纵她是玉皇之女下凡,也总是要嫁人生子的。寻常官眷贵女都是及笄之前就相看好了人家,笄礼之后便要出门了。她早已经过了双十年华,再拖下去,便不是她挑别人了。”
“话说过了二十还没嫁的,可不止她一人。”说话之人点到为止,众人却都已经明白了她说的是谁。
从三年前开始,这两位奇女子便成了永安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