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立马猜出她还有招数,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当皇帝当久了,他终于明白为何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如此憎恶朋党。
海山青固然一心为国,但主战一派的大多数人心里头装的却既不是国也不是君,而是他海大相公。即便是谢昱这样如此不看重皇权的皇帝,也受不了一群人成天对着自己耳提面命,让他认清忠奸,重用良臣——在他们眼里谢昱觉得自己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不辨是非的孩子,有一大群人想要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们想要控制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海山青跟木嵩根本没有不同。他们的存在不会叫上位者觉得安心,只会感到威胁。
所以他逐渐明白木良漪,她在入局之初,就把海山青和木嵩放在了同一个位置——木良漪不是先帝,她要的不是制衡,而是一个完全由她掌控听她调遣的朝堂。
所以海山青,他只能跟木嵩一个下场。
……
次日晌午,木良江、谭万年、林如晦等一干人聚在垂拱殿议事。将要结束之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彼时林如晦已经将要禀报的事禀报完了,得到了明确的的答复后带着自己的副手出垂拱殿,踏出宫门没两步看见了齐辙。
对方看见他们之后驻足,遥遥致了一礼。
林如晦惊讶之余下意识还礼。
接着就看着齐辙经过他眼前,沿着巷道的另一侧走进了垂拱殿。
“他……我没眼花吧?”林如晦的双眼一直追随着齐辙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宫墙之后。
“大人,确实是御史台的小齐大人。”副手应声道,“您没看错。”
“哈,哈哈。”林如晦忽然发笑,道,“齐家竟然也选边站了,真是罕见。”
副手摸不清他此时的心思,没敢随意开口。
林如晦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胡须,又扶了扶官帽,将笏板插进腰带,最后看了一眼巍峨耸立的垂拱殿,然后转身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第99章 思考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早朝之前官家当众宣旨,公布了秋日恩科两名副考官的人选。”
“副考官而已,还要专门写圣旨?”
“你知道副考官都是谁之后就不会这么问了。”
“谁?”
“一位是齐家的老家主,还有一位,你们定然猜不到是谁。”
“到底是谁?别卖关子,快说。”
“已经十余年不见踪迹的北地大儒,周颉周老先生。”
“周老先生?那位教出了七位宰相的周大儒?!”
“就是他!”
“而且我还听说,周老先生不日将在太学门前设座讲学,不论是不是太学生,都能过去听讲。”
“这位兄台,你说的可是真的?周颉老先生当真要讲学?什么时候?”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听说太学门口已经有人在搭建遮阳棚,你们要是想去可以过去问问。”
……
“那妖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说服周老先生跟齐老太傅一起替她站台?”丁坤百思不得其解,“齐家时代清流,我原同世人高看他们一眼,如今来看,不过尔尔。齐老太傅老而昏聩,齐家百年清名,定要毁在他手里!”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他骂过瘾了,才留意到在座众人皆静默良久,尤其是海山青和于林甫,更是从坐下就没有开过口。
闻言,席上一人开口道:“有这两位替皇后撑腰,民间风向不说即刻逆转,但也定有大批学子因这二人的名望而选择报考。”
“是啊。”另一人道,“若我没有记错,丁侍郎参加会试那年,是已故礼部尚书韩大人做主考官,你要称他一声座师。而这韩大人,是周老先生的学生。”
“……”丁坤瞬间哑火。他正是清楚这层关系,所以方才只骂齐家,而不能将丝毫不敬之语放到他老师的老师身上。
他气得猛拍大腿,将自己摔回了座椅上。
“听闻周老先生还在梁京城郊开设书院之时,曾与当时的宰辅木崇木大相公相交莫逆。他此次肯出面,也许是念在往日与木公的旧交情。”又有人道,“皇后娘娘,有个好出身。”
“即便如此,他岂能因个人私情而罔顾大义。”另一人接话道,“他乃当世大儒,明知自己在莘莘学子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就更该以身作则,而不是助纣为虐。”
“你……”丁坤闻言立即皱眉,“老先生已入耄耋之年,你嘴上积些德。”
“丁大人难道觉得我说错了?”
“我……”
“都住口。”眼看两人就要呛起来,一言不发的海山青终于出声。
他声音不高,却不怒自威,两人立即闭嘴,不敢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