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良漪安静且认真地听完,未置可否。只对谭万年道:“你的奏章本宫会认真观看,待看完之后,再召你详谈。”
虽然提议没有直接被接纳,但是木良漪的态度已经能够让谭万年欣喜非常——提议没有被一口否决!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匹迷途的马,恍恍惚惚胡乱奔跑了二十多年,终于遇到了真正懂他的御马之人。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似乎重回往昔,与那个满怀希望与抱负的自己来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视。
“是!”谭万年颤抖着声音道,“娘娘有何疑问,微臣随时听候召见。”
“你的奏章上所述内容虽然完备,但还是缺了一些东西。”木良漪道,“‘地’你已经画出来了,但‘人’呢?”
谭万年闻言愣了片刻,听到木良江的咳嗽声,才恍然惊醒,确定木良漪当真是要他来推荐人选。
“娘娘,这……”他简直受宠若惊,“是微臣疏漏,微臣知罪。微臣这就回去,将一应细则补充完整。”
“去吧。”
“是,是!”
谭万年是退着出垂拱殿的,走到门槛了也不知道,一下子绊倒仰摔下去。
守在门口的内侍忙上来扶,却见他嘿嘿笑着从地上爬起来,道了两句“失仪”,然后继续笑着跑走了。
“娘娘留微臣,可是为了请齐老太傅出山一事?”当只剩下木良江一人时,他直言道出心中猜测。
“七哥觉得此事可行吗?”木良漪轻轻抚着白兔的背脊,看着木良江问道。
“以微臣对老太傅的了解,行不通。”木良江顿了顿,接着道,“但微臣愿意一试。”
“我不同七哥绕弯子。”木良漪道,“齐辙是可用之才,只将他放在郭怀礼手下做个言事官实在可惜。”
“娘娘想要如何用他?”
“只要他愿意听我差遣,自有其施展才能的天地。”木良漪道,“我知齐辙自幼同七哥交好,他将你引为挚友。若说这朝中有一人能说服他,自然非七哥莫属。”
“但是不涉党争,是齐家家训。”
“待朝中无党,自无党争之说。”
木良江明白了木良漪的意思。他静站片刻,然后道:“微臣全力以赴。”
“那就,静候佳音了。”
木良江要告退时,又听木良漪道:“你身为刑部侍郎,官职不低,按制该有一座宽敞的宅院,你实在不必委屈自己。”
木家人还在牢里时,木家一应家财尽数被抄,等他们出来,便只能挤在一座赁来小院里。青儿出宫时拐过去看过,回来跟木良漪描述,小院虽有两进,前后加起来却不如木良江当初在家时的独院宽敞。
如今一家五口并两名老仆挤在里面,吃喝穿用靠的是木良江的俸禄和齐家不时的接济。跟从前在木府锦衣玉食的生活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我知七哥不想过分高调,但实在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木良漪道,“我从前住的郡主府现下空着,你带着家眷搬进去住吧。随后叫官家下一道圣旨,那里便是你的官邸了。”
“微臣多谢娘娘好意。”木良江却道,“但家中皆是犯官家眷,能够免于牢狱已经是官家开恩,实不该再祈求更多。微臣只求他们能平安度日,此外别无所求。”
木良漪想了想,道:“也罢。如今京中波谲云诡,局势瞬息万变,七哥想要保护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待来日局势大定,再叫官家下旨也不迟。”
“微臣多谢娘娘。”
作者有话说:
[1]借鉴的宋代青苗法,看个乐呵,不必考究。
第94章 夜谈
木良江忙完公务从刑部离开时天已大黑,他骑马来到齐家,却被门房告知齐辙还未回府。天色已晚,也不是拜见齐安美的好时候,所以他未做停留,掉头返回家中。
“七公子,您回来了。”过来开门的是一名腰背佝偻的老仆,名叫木安,如今与他们同住的,便是他与他的老妻。他们夫妇都是木家的家生子,在木家住了一辈子,膝下无儿无女,离开木家便无处可去。所以遣散仆从时,木良江独将他们二人留了下来。
“给您留了晚饭,您先回房,老奴去端。”
“母亲睡了吗?”木良江将马拴在墙边的枣树上,想着若是齐氏没睡,便先去给她请安。
“夫人……”
“木良江!”
老仆正欲开口,却被从内院传来的一声大喊给打断了。
夜色下,一个臃肿的身影从连接前后院子的月洞门处摇晃着走过来,另有一个纤瘦的身影从后面追上来并试图拉住他。
“你醉了,快同我回去。”蔡氏拽住木良泽,拼尽力气想要将他拉回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