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上得来和真实面对,带给人的震撼感相差的何止万里。几乎大半生都生活在医院里,虽然思想成熟,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社会阅历的萧凌,此时才真正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宫斗。
那时是鼎儿在向我求救啊!他该有多么害怕。无穷的悔恨向萧凌本质非常柔软善良的心袭来,几乎将她打倒。可是在这集合了世上所有最肮脏的阴谋之地,萧凌明白自己是万万不能倒,也不被允许倒的,因为此时此刻,这浴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自己成为第一个发现的人,那么,装作哑巴的自己,很可能就是第一个被牵扯死的人。
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这个与我血肉相连的弟弟,今年只有六岁啊!迅速的将食指关节塞进嘴里的萧凌,虽然堵住了自己快要忍不住的尖叫,可是却阻止不了扑簌簌掉下的眼泪。
弟弟,我从没喊过一声的弟弟啊!请你原谅我这个只顾自保的没用姐姐吧.但我发誓,一定会查明真凶,为你报仇。
狠狠的将那漂浮的小小身躯最后又看了一眼,明白此处不是久留之地的萧凌最终理智的准备悄悄离开。可是她刚一转身,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啊!”
明黄色的袍子,九条五爪金龙好像盘旋欲出。燕帝萧统用他厮杀半生,满是老茧的大手将萧凌下意识的叫声捂在了嘴里,无表情的脸在铜雀灯下忽明忽暗,看在萧凌眼里竟是十分诡异。
“不许喊出声来,明白么?凌儿!”就在萧凌满心惊惧的时候,燕帝萧统用了极低的声音伏在萧凌耳边说道。萧凌立时就明白燕帝萧统是在保护自己,于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燕帝萧统得到这个信号慢慢的将手移开,然后缓缓蹲下,注视着满面泪痕的萧凌,轻轻说道:“凌儿,事态紧急,所有的事情父皇会来处理,所以你什么也别问。你只要答应父皇,无论谁问,你都要说‘今天看书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好么?”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早就看穿这个问题的萧凌注视着燕帝萧统的眼睛,再次点了点头。不过此时因为燕帝萧统及时的庇护而渐渐安下心来的她,却从萧统担心自己的眼神背后,看出另一种情绪。那就是痛苦,在王权与父亲之间艰难抉择的痛苦。萧凌立刻明白,自己现在的父亲燕帝萧统,可能知道萧鼎的死和谁有关,甚至他也许知道真凶是谁。不过他为了某一个原因,不得以只能暂时放任这个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凶手逍遥。
熟读史书的萧凌明白,这是身为帝王的悲哀,更是身为父亲的悲哀。虽然从未叫过这位帝王为父亲,但并不表示萧凌对一直疼爱自己的萧统毫无感情,只是有着从前记忆的她一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后来的血缘之亲罢了。
而此时,在失去小粉团后,萧凌才知道自己能做的,也是最想做的,就只有紧紧抱住这位帝王父亲---燕帝萧统了。既然年幼的自己不能帮助这个无奈的帝王做什么,那就用这小小的怀抱给这个父亲一点点心灵上的温暖吧!
萧凌如是的想着,不过并没有发现其中自己对萧统的依赖。倒是燕帝萧统却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伸出手来拍着萧凌的背安慰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唤来内侍李善才,耳语了一番。
而待燕帝萧统说完,那李善才便一正身,如铁的大手出其不意的向萧凌袭来,其出手快如闪电,即便前世武术世家出身的萧凌的心中也只来得及闪过‘高手’这两个字,便昏了过去。
“有劳陛下。”李善才抱着昏睡的萧凌向燕帝略一施礼,萧统点头伸手将浴室的一扇窗户支开,李善才迅速的跃了上去,刚要向下跳,燕帝萧统忽然抓住他的衣角道:“务必保证公主的安全。”李善才回头看了眼萧统,郑重的点下了头,飞身而去。
燕帝萧统怅然的将窗户重新关好,走到池边看着萧鼎已经开始肿胀的尸体,藏在袍袖里的拳头越捏越紧,咬牙低声道:“鼎儿,只要等你哥哥太子钦一回来,那些害你的人,一个一个,为父都不会放过。”
“陛下,兵部有急报。”浴室外小太监常德低声道。萧统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转身出门后,他瞥了一眼满面无波、低眉顺目的常德,点了点头,心到果然是得了几分李善才的真传,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机会,燕帝萧统龙手一摆,摆驾崇政殿,而在他的龙驾离开之后不久,这里就只剩大大的封条和麟趾宫和梧桐轩内外悄悄掉落的二百多颗脑袋。理由是查宫人不尊律令,带恶疾入宫,致使十一公主暴亡,为防恶疾扩散,凡沾染者一律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