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有时会触及她的底线,她也最多是冷落他几日,骂他几句便会原谅他。
当初误以为他害死了那个妓子,便是她对他生过的最大的气了,可在她知晓那个人没死后,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就她明显软化的态度来看,楼怀川便知道,她依旧选择了原谅他。
这样明晃晃的偏爱,曾经让他忍不住得寸进尺、不知收敛的同时,也时刻担心着会在什么时候被林照雪收回去
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配不上她的另眼相待了。
所以在甲一突然出现,表示自己有办法帮她,要带她回地府的时候,楼怀川只下意识抗拒了一下,便顺从地放了手。
倒是甲一在离开前,很是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
嚯,这眼神灰败得,怎么比起癸一,更像是要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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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甲一带走林照雪,已经过去七天了。
这七天里,楼怀川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常。
不仅暗中重新着手调查林照雪的死,以及遗体被盗的前前后后所有的疑点拉通整理出来。
从莫名其妙得到一大笔钱财的镇南街放火案的罪犯,到假传圣旨、私自改道的曹慎曹掌印的义子月清,以及那些被买通或掩护或直接参与盗窃长公主遗体的送葬之人
因为时机未到,所以楼怀川在逐个攻破后,并未打草惊蛇,只是派金羽卫将相关的人证物证秘密监视了起来。
而且还找到机会让楼应鸿顺利进宫,为林鹤延看了身上的怨气。
但其实只有春生知晓,他的公子已经七日不曾去卧房的床上睡过,而是执意窝在书房的小榻上。
他端着楼怀川要的酒步入照川居,从书房的窗户瞧见公子坐在小榻上,手中拿着本摊开的话本子却迟迟未曾翻页,俨然又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春生心下微叹,这几日公子不知因何又失魂落魄起来,一如长公主刚薨逝时。
“公子,您要的酒。”他把托盘放下,犹豫一番,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这酒烈得很,公子小酌几杯即可,切莫多饮,容易伤身。”
见楼怀川没有半分反应,春生暗自摇头,退了出去,思忖着是否要去请老爷或者少爷来为公子开解开解。
夜深人静,满当当的一壶酒已然见底,白瓷杯还干干净净地摆在托盘上,酒壶却在主人抖落最后一滴酒后,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楼怀川躺在小榻上久久难以入眠,浓重的酒香熏红了他的脸,连眸光都变得迷蒙起来,他直愣愣地望着那乌云蔽月的天,不高兴地嘴角微撇。
真是不识好歹,倘若今日是阿照在此观月,岂非平白败她兴致?
阿照、阿照
楼怀川眼眶一红,他已经好久没见过阿照了,想起那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照被别人带走,便心痛如绞,窒闷得仿佛要溺毙一般。
他自嘲一笑,谁叫他那样没用呢?他救不了她,所以只能将她交给旁人
第40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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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楼怀川的错觉,眼前的夜色愈发浓重,朦胧昏黄……◎
不知是不是楼怀川的错觉,眼前的夜色愈发浓重,朦胧昏黄的月光也逐渐湮灭。
耳畔忽然响起粗哑沉重的呼吸声,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听到枯枝残叶被踏得沙沙作响,听到秋风呼啸,听到长竹轻摇,听到——
“阿照,你醒醒,别睡过去!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我马上送你回京,宫里有那么多太医,一定能治好你的!阿照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咱们再坚持一下,别睡好吗?”
“该死的,什么鬼地方,怎的出不去!”
“阿照,不要!阿照,你睁开眼睛吧,求你!”
“阿照,不要睡”
“求求你”
那声音,从焦急乞求到万念俱灰,楼怀川急得满头大汗,眼皮却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啪”地一声,侧脸和手心皆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连片的、藏于夜阑的深绿——
是那片竹林!
是那片他怎么都走不出的、如噩梦般的竹林!
他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林照雪丝毫不敢停歇地疾跑,但兜兜转转的总是会回到原地,宛如被人戏耍的无头苍蝇。
楼怀川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四肢都开始酸痛痉挛,只是一时不察,便脱力地摔倒在地。
阿照被他摔了出去!
待他惊慌失措地将林照雪重新揽入怀中,准备接着跑时,才发现她早已停止了呼吸。
楼怀川濡湿的长睫后知后觉地颤了颤,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思维像是被眼前粘稠的、猩红的血液糊住了,无法明白当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