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怀川握拳,不自在地别开了眼:“我唤人进来替殿下梳洗。”
说罢,便步伐凌乱地夺门而出。
林照雪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的耐心已经在这场长久战中磨得精光,根本等不及楼怀川带人回来。
她拔腿就跑,生怕楼怀川会反悔,以致于她完全没考虑过没有马车,要自己走回去的问题。
但幸运的是,她还有一个忠心能干的好婢女。
待林照雪匆匆跑出楼府,便一眼瞧见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的公主府的马车,而当她见到云裳的时候,憋不住的热泪顿时夺眶而出。
“云裳!我的好云裳!”她坐上马车,顾不得自己被楼怀川折磨的委屈,沉声问道,“花戎那边可有传来消息?我忘记将隐龙卫的令牌给她了。”
云裳目光晦涩,欲言又止。
林照雪见她这般,整颗心都随之高高吊起,只觉得气血直往上涌,冲得她产生了几分窒息。
“花戎姐姐已在府中等候殿下。”
“那丹野呢?可有救出来?”虽然那浓重的、不好的预感已然在脑海中无情地叫嚣,但她还是不由得心存着一丝侥幸。
然而,云裳只是敛起眸光,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照雪如遭重击,那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耳边是尖锐的暴鸣,眼前是一阵阵闪过的黑暗。
她没办法平静地接受这样的结果,面前好似生出了幻象——
若是楼怀川没有弹劾她,她没有被禁足;若是她赶在楼怀川来之前将令牌递给花戎;若是在她被抓住脚腕时,反应再快些,没有忘记令牌还在她身上;若是、若是她再小心一些,不被楼怀川发觉她与丹野在青楼中联络
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直到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林照雪都还未缓过来,她神魂离体般看着自己的身体兀自往花戎居住的院子小跑而去,看着自己的泪水一颗颗砸下,仿佛一场未有停时的秋雨。
“属下有负殿下所托!”花戎见林照雪推门而入,立马自床上起身,欲下地行礼。
只是她太过虚弱,腿才站直便不禁身形一晃,剧烈咳嗽起来,若非林照雪反应快,一把将人扶住,恐怕她会就此栽倒在地。
“你受伤了?”林照雪蹙眉,打量着花戎苍白得不正常的脸色。
花戎出身金羽卫,是正儿八经跟金羽卫统领于凌师出同门的师妹,身手是上等中的上等,当年皇兄初初登基,为了保护她,特意让于凌自金羽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跟在她身边多年,纵然会受些小伤,却从未如此严重过。
“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花戎清了清作痒的嗓子,暂且缓了过来:“属下今日顺着丹野公子沿途撒下的无影香找过去,正巧碰见他们与一蒙面人接头,属下却不知如何被那蒙面人发现了,他召出一大批死士,属下被逼现身,想着跟不到老巢,起码也要将丹野公子救出来,可是
是属下无能,拼尽全力也不敌他们,反而、反而要丹野公子帮忙拖住,才得以顺利脱身,只不过那时丹野公子已身受重伤,怕是凶多吉少,但属下记住了那蒙面人的眼睛,若是再遇见必能认出!”
林照雪的呼吸沉了沉:“若是、若是带上隐龙卫,可有希望将人救出?”
“对方实力不错,但主要胜在人数多,属下今日是寡不敌众,若是带上隐龙卫,便能有十足的把握。”花戎想了想诚实地回答道。
直到她话都说完了,才猛然瞧见站在林照雪身后使劲向她打着眼色的云裳。
花戎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恐怕说了不该说的话,默默闭上了嘴。
林照雪当时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云裳知道,她回去后,在房中枯坐了整整一夜,翌日还要强打起精神,简单地梳洗过后,换上一身素衣出门。
丹野没能回来的消息,云裳昨日在去等林照雪之前便派人带去了红楼馆,那边回的说是要办个小型的丧仪。
林照雪得知后,便决定要去。
虽然偷跑出府之后,楼怀川便让于凌将守在公主府的金羽卫都撤了,但终究是皇兄下的禁足令,她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所以此番出门,并未带上云裳。
昨日林照雪不告而别,以为自己将对方惹得恼狠了的楼怀川惴惴不安了一夜,是以上过早朝后便抱着个精致的花梨木箱,步履匆匆来了公主府。
他垂眉敛目,颀身玉立于门旁,已不知等了多久。
檐下日光掩映,让那鸦羽长睫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轻柔的阴影,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像是蒙了层薄纱,再搭上双半阖着的、深邃清冷的眸子,越显俊美无俦,不似人间月。
身上未来得及换下的绯色朝服虽些许显眼,却也为他淡漠出尘的寡欲模样添上些许入世公子的矜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