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怀川面上一头雾水,心下却有了几分猜测。
游逢君坐直,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彼有游园梦,此有挽香魂。‘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裙留不住。’此戏文,唱的正是楼兄与长公主。”
话一落地,此间便顿时静默下来。
楼怀川垂着眸,脸上像是被一层灰雾笼住了,林照雪也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楼怀川此刻的表情。
台上的唱吟、台下的叫好声犹绕于耳,却衬得厢房内越发寂然,好似一切的热闹喧嚣都被拦在了外面,旁人的欢快也融不进半点。
游逢君是恣意惯了的人,受不了一点儿这般悲伤滞塞的氛围。
他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个人口失踪案,楼兄最近可有收获?”
见楼怀川没有半点反应,好似整个人都陷在了泥沼中,正在不停地往下坠。
游逢君不由得心生愧疚,他无措地搓了搓指腹:“若是没有,我这里倒是查到了些线索,这次不收钱。”
这一句,引得楼怀川和林照雪齐齐看向他。
“你查到了什么?”楼怀川正色道。
“那日我见你又有了查那案子的心思,以你我的关系,能帮自是要帮楼兄一把,是以我便吩咐我的人去打探仰神会的消息。
我想着,这仰神会行事谨慎、藏得之深,要如此频繁地从各处搜罗人口转移到京都,必然是狡兔三窟,便让他们多加留意。
诶,你说巧不巧,我的人恰好就在京外碰到了他们,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能瞧见一座宅邸,而那运送人的马车底部便刻着楼兄上回给我看的图腾!
可惜啊,他们那些奇异本事,我的人奈何不了,跟着跟着,这人也不见了,宅子也不见了。”
“游兄可还记得那宅子的位置?”
“你要去?”游逢君兀地灵光一闪,拍手道,“对呀!你父亲回京了,有他在,必然能找到破解之法!那地方只有去了的人才能找到,你何时要出发便来枕槐园寻我,我让人带你过去。”
“那便多谢游兄了。”
游逢君摆手:“诶,你我之间何必道谢,闲暇之余多来我这儿听听戏、喝喝茶,消费点儿银子,我便心满意足啦。”
楼下曲笛声传来,将厢房中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去。
台上人的扮相看着眼熟,游逢君不知何时也站起身,到了楼怀川身旁,在他的肩头拍了拍。
楼怀川立刻明白,此刻上演的应当就是那《挽香魂》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戏文写的并非他与林照雪从天作之合到阴阳两隔的遗憾,而是事情发生后的意外重逢,是人鬼殊途后的情仍未了。
他想,倒是与他们如今的情况不谋而合。
但他不喜欢最后的结局。
他绝对不会那般豁达地放手,让她去投胎,更不会因为一个口头约定而独留于世直到老死。
什么守护燕南江山?什么来世再续前缘?他只知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分开?绝无可能!
第20章 奇怪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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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怀川暗自不忿地回头,却发现林照雪失神地看着台上人……◎
楼怀川暗自不忿地回头,却发现林照雪失神地看着台上人谢幕,好似意犹未尽一般。
只一个眼神,他便知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更加愤慨。
“今日还有些事,便不再多留了。”
楼怀川箭步上前,拉着林照雪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独留游逢君一人懵然地站在原地,喉间的劝告和感叹尽数被噎了回去。
他以为是他触景生情,一时难以自持,又不愿被他这个好友看到他脆弱的一面,所以落荒而逃。
游逢君摇头感叹:“‘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楼怀川急冲冲地,拉得林照雪踉跄了好几次,好在他并没走多远,瞥见一处静谧无人的狭长小巷便带着她钻了进去。
林照雪还未反应过来,便又被他圈在墙壁与胸腔间。
“林照雪你休想!”
她双肩一耸,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林照雪抬手揉了揉,却低着头沉默不语,急促而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而后又变得缓慢、拉长,像是在克制隐忍。
“阿照。”楼怀川嗓音轻颤,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的湿黏。
他埋头在她的颈侧,双手下滑,将她紧紧按进怀里,发狠道:“不准丢下我。你若敢背着我去投胎,我便立刻自尽,下去寻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林照雪脊背生寒。
她的脸有一半藏在了阴影里,只能瞧见阳光下的那一半,她静静地俯视着他,神情温柔又宠溺,好似庙里供奉于高台的菩萨,宽和地看着底下任性痴缠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