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愧疚压弯了脊骨的楼祯在何芷的事情解决后,没几年便也驾鹤西去,而在楼祯下葬的第二日,楼应鸿也与楼怀川辞行,匆匆回了太虚峰。
这下诺大的宅院便只剩下楼怀川一个主人,让这原本就不热闹的楼府变得更加冷清。
“师父——”
楼应鸿话还未出口,太虚真人便递了个条子给他:“去吧。”
楼应鸿展开一看,当即跪拜道:“多谢师父。”
话罢,他便起身再次踏上了赶路的行程。
三日后,楼应鸿到了个南方小镇,在一户人家的隔壁买了个小院子住下。
当夜凌晨,隔壁便乱了起来,男主人带着说好的稳婆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妇人的痛呼声。
楼应鸿在相隔的墙下站了一夜,直到一声响亮的嚎哭乍响,稳婆向男主人道喜,说夫人平安诞下了一位千金,他那紧绷已久的神经,才彻底松泛下来。
就这样,他守着投胎转世的何芷,看她从牙牙学语的婴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甚至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
两家做邻居多年,情意也逐渐深厚起来,何芷的父母见楼应鸿这么多年还容貌依旧,知晓他这个修行之人是有大道行的,两人思量了番,便带了些吃食上门,请他来给何芷与那相中的男子合下八字。
很快,到了何芷成亲的日子。
楼应鸿被请入宴席,看着何芷一身正红喜服娇羞含泪地与父母拜别,坐上花轿,跟着喜笑颜开的新郎官远去。
他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只是蓦地想起他们成亲的那日,好似也是如现在这般,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喜气、带着祝福。
“少爷,老爷回来了!”一见楼怀川回府,在门边等了许久的春生便立即迎了上去。
尽管他遍寻名方,小心保养,楼怀川的脸上也还是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他挑眉:“怎的忽然回来了?”
“不知。”春生面色复杂地摇头,“老爷瞧上去,很是不好。”
楼怀川的脚步微顿,而后加快步伐往楼应鸿的院子赶去,才将走到门口,还未进屋,便猝然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小厮的惊呼。
他眉头一蹙,过快的心跳带来了熟悉的窒闷,一把将门推开后,便见小厮像刚回过神来一般,戚然又惊恐地看向他道:“少、少爷,老爷他、他过身了。”
第61章 来世
◎楼怀川呼吸骤停,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心底莫名窜上了一……◎
楼怀川呼吸骤停,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心底莫名窜上了一股荒谬感。
“他不是修道吗?寿命应当比寻常人还要长才对呀?”
他大步上前,拂开眼前挡着路的小厮,然而在看到楼应鸿的那刻,瞳孔不可置信地猛缩。
“老爷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春生惊呼道。
和煦的阳光将屋内照得格外亮堂,楼怀川看见楼应鸿像寻常打坐那般盘腿坐在床上,头却无力地往下耷着,穿过窗户的光斑正巧映在了他的脸上,沟壑纵横、老态尽显,若不是那身熟悉的道袍,他几乎要认不出他。
“老爷的表情很是平和,过身前应当没有痛苦。”春生担忧地看向怔愣失神的楼怀川,低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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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应鸿的去世,让楼怀川消沉了几日,但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
春去秋来,四季更替,转眼就到了林昶桉的三十岁诞辰。
虽说新帝登基时便已将诅咒解除的消息昭告天下,但不到最后一刻,朝臣们依旧是心怀忐忑,毕竟谁也不想燕南再出乱子。
所以为了让朝臣们彻底安心,林昶桉在楼怀川的建议下将此次寿宴的时辰延长至子时,与众臣共同见证他林昶桉是如何真真切切地平安度过那被诅咒的三十岁的。
“陛下,摄政王求见。”
曹慎在林昶桉登基的第九年便与世长辞,如今的掌印是曹慎离世前几番考量下,选出的最忠心的一个举荐给他的。
林昶桉持着朱笔的手腕一顿:“姑父怎的来得这样早?他昨日丑时才出宫,也不好生歇息一下,真当自己还年轻?”
他一边吐槽着,一边让人将楼怀川迎进来。
“臣楼怀川参见陛下。”
楼怀川拱手要跪,下一刻便被阔步靠近的林昶桉扶住了。
“哎呦姑父,朕不是说过您不用跪,快起来吧。”他冲旁边伺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人抬了个太师椅进来,放在楼怀川屁股底下。
尽管楼怀川竭力掩饰,但略微急促的喘气声依旧十分清晰地传入了林昶桉的耳朵。
他看着他这当了二十几年鳏夫的皇姑父在呼吸平复后,从怀里掏出个小白罐子,指尖挖了一大块似猪油般的膏体,仔仔细细地抹在那张晒得有些泛红的脸上,便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