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早些发现自己心意,同她退婚,扶楹不可能不应,如今已成定局,却又装出这副样子。
好似,她死皮赖脸攀附一般。
相看那日,她脑子莫不是坏掉了?少女鼓了鼓颊,暗暗地想,不然,她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温润皆是假的,只有虚伪才是真。
待两人走后,扶楹微松了口气。方才,只觉着干冷的空气也满是躁意。
若是问扶楹为何在这儿等着,事情还需从裴夫人说起。
冬日天凉,裴家夫人病了。不久前,遣了贴身婢女来,唤她过去侍疾。
裴家夫人虽不苛责,却也不好相处。若是拒了,届时,定会生起事端,所以扶楹只得过去。
盈玉本跟在扶楹身边,但走的急,披风也忘记带了。小丫头不忍姑娘冻着,便央她在小亭下,赶忙回去取了。
亭檐微翘,鹅毛大雪落在亭面上,天地间,只余这一抹白色,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四周空寂,少女思绪空了下来,仰面望了会儿无边的雪,眼睛忽然酸涩。
也不知,母亲可还好?
幼时,每每下雪,扶楹总撒娇,央着苏母出去,寻一处干净地方,堆两个雪人。
少女脸颊冻的发红,眸子却清亮,望着母亲,欢喜地道,“母亲,这个小雪人好看吗?”
那时,苏母总会边温婉笑,边拿出帕子,给女儿擦手。
苏母素来怕冷,但瞧扶楹高兴,便未说一句重话,只道,“好看。”
“在母亲心里,我们扶楹是最最好的。”
记忆不深,但情绪刻骨。
少女眼眶发红,忍了忍,终是落下了泪。
寒风冷冽,大雪漫天,站在小亭受冻的,只她一人。
若一生有限,那,这就是结局了吧。
扶楹仰面,忍不住地想。
脚步声渐近,她疑惑了瞬,随即抬眼望去。
未曾想过,竟是裴行砚。
行砚表兄性子冷然,不好相处,往日扶楹总不敢与他对视。
许是雪花阻隔了视线,少女胆子大了些,这次,漫天雪地下,两人视线相接,扶楹未再避开。
男人着一身极致的黑,与白茫茫相映,清冷绝尘。发丝用玉冠束着,身姿修长,缓步走来,似带了整季的寒冰。
他眸子狭长深邃,垂眸无声望她。
扶楹不再去看裴行砚,泄气地想,为何,只她一人这般倒霉。
嫁了不喜欢的人就罢,还无权无势,不可拒绝裴夫人的要求,只得乖软应声。
飒飒寒风下,少女衣裙单薄,手指已然冰凉,无声搓了搓。
好冷。
为何女子长大些,就非要嫁人?
她想母亲了。
无人知晓,裴行砚眸子黑沉,晦涩不明。
偌大的裴府,竟无一人给主子送件披风。
还是说,只因裴行简不重视,下人们便也忽视?
男人瞳孔深邃,暗含汹涌。
情绪翻滚,他想的是,若能把人抢过来就好了。
男人眉眼不动,上前几步,无声替她挡着寒风。
待低眸望她,却见少女眼眶红透,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兔子,单薄无助。
情绪到底压抑,半晌无法平息。
裴行砚竟不知,若她哭了,该怎样去哄。
反复默念的两个字是:
——别哭。
男人冷情不假,可真等一腔真心付与少女时,他从未想过收回。
不知为何,裴夫人院里来了人,言,二夫人早些回去暖着,不用去了。
碰巧,盈玉也过来了,手里拿着绒毛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很暖。
或许,扶楹永远不会知晓,那天,淡漠的公子头一回动气,遣人把小厮婢女都训斥了一番。
还交代下去,“府内的任一主子,皆不得怠慢。若有违反,轻则受罚,重则,赶出裴府。”
小丫头们心底明了。
老爷虽面上威严,但论起来,还是大公子势强。
从梦中惊醒,扶楹恍然。
她坐起身,只手撑着额头,心中想的却是,“莫非,行砚表兄他……果真重生了?”
*
翌日晨起,扶楹在院里温书。
见裴府小厮又来了,扶楹微微扬眉,问,“今个,你家公子又怎的了?”
小厮“咳”了两声,怕苏姑娘误会,赶忙开口言明,“姑娘可冤枉我家公子了。这次绝不是姑娘想的那般。”
说罢,小厮弯腰,把帖子递给扶楹,“是我家夫人办的宴席,说是,请您一起过去。”
小厮很上道,乐呵呵地接着道,“公子怕您受了委屈,赶忙遣我来照顾您呢。”
盈玉正在边上帮扶楹磨墨,听了这话,哼笑出声,“我们姑娘自有我照看,遣你来,怕是无甚用处。”
小厮低头,“盈玉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但主子既言了,做下人的,怎能反驳。”接着,小厮问了句,“盈玉姑娘,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