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手帕,伸手将贤王面上的脏污擦拭干净,保留住对方这点微不足道的体面。
“公孙疾早已领着东营的人等在暗处,此时应当已经将你的那些人尽数擒获。”
“母后也早已带着后宫皇嗣藏去冷宫,贵妃扑空后,会被立即捉拿。”
“五哥,你不是输了。”
“而是从来不可能赢。”
越青君将染上污迹的手帕丢在地上,对着押跪在地上的贤王宣判,明明眼中带着怜悯,说出的话却那样冷漠无情。
贤王怒极暴起,下一刻却被身后士兵狠踹一脚,腿上的剧痛告诉他,这条腿怕是断了。
越青君挥挥手,让人将贤王押下去关起来,转头对着缴械投降的残兵败将道:“诸位虽悬崖勒马,但到底参与叛乱,我只能向父皇求情,尽量留一条性命。”
众人齐齐跪地,边哭边道:“谢秦王……”
越青君站在城墙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明明平叛胜利,面上未有任何骄矜之色,反而似有些伤感。
血腥味火药味刺得他难受,忍不住咳了几声。
宫人为他送上温水与暖炉,殷勤备至,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过后,这位便是那第一人了。
“殿下莫要被这眼下狼藉污秽玷污了眼睛。”
越青君眸光沉静,望着眼前这一幕久久不语。
“五哥一人纵然死不足惜,底下这些人,却又有多少是无辜送命。”
“我本不想害人,却仍是做了那刽子手,未来到了佛祖面前,也要先自述一番罪孽。”
“不……”他垂下眼睫,自嘲笑道,“我应当再见不到佛了。”
*
贵妃在凤仪宫扑空,便心知不妙,然而事已至此,万没有后退的余地。
她一边让人搜寻,一边又让人去抓住在宫中年纪较小的皇子公主。
然而离开的人却始终没有回来,反而是皇后率先出现,身后的禁军是对贵妃成败的最后宣判。
贵妃被关押在一处空旷的偏殿,皇后进来,给她带来了贤王的消息。
贵妃面上神色未变,只道:“我虽输了,却也比你强一点。”
“若我是你,早在太子还在时,就早早杀了他,如何会有今日。”
皇后扫她一眼,“只怕我前脚动手,你后脚就会揭露,届时,一切不过为你做嫁衣。”
贵妃笑了,今夜有要事,她头上珠钗不算多,可这一笑,更显她雍容华贵。
“还是你了解我。”她难得夸了一句。
“我是输了,你也没赢,太子死了,你以为那个假好人就是真心与你合作?”
“我只怕你最后被算计得渣都不剩。”
皇后当然知道她在挑拨离间,挑拨离间能成功,往往也是因为本就有间隙。
“这些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转身就要离去,却听身后人道:“我要见陛下。”
皇后脚步不停。
这话到底还是被带到了章和帝面前。
然而因为柳昭仪的先例,章和帝现在对曾经宠爱即将赴死的后妃都有了心理阴影,绝不可能去见贵妃。
贵妃久等不至,心中倒也没觉得意外。
她这位表哥啊,又蠢又贱还怂,可惜命呢。
他无情,她却不能无意,在死前,她总要送表哥和他的亲亲好儿子一份大礼。
当晚,贵妃自戕。
不得不说,章和帝心中松了口气,竟觉得表妹对他还好,自戕而死,也免得他被逼对从前宠爱之人辣手无情。
与贵妃相比,被关在狱中的贤王更显得可恶了。
章和帝起身,也不知是今夜没睡,还是被贤王气得,他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栽倒下去。
“陛下?陛下!”
消息传至越青君耳边,后者似也疲倦非常,竟未睁眼,只幽幽道:“既病了,便请御医。”找他有什么用。
“如今前朝群龙无首,臣请殿下暂代理政。”
越青君缓缓睁眼,看向眼前人:“我记得你。”
“下官徐风鸣,任起居舍人。”
“风起而鸣,是个好名字。”
有光现于天际,长夜将明。
第76章 困兽
所有人都没想到,章和帝这么一昏迷,就昏迷了好几日,御医并未诊断出什么异常,只当是章和帝被贤王谋逆一事气得。
朝中群龙无首,越青君这位唯一的嫡子,便自然而然成了最正当暂理朝政的人选。
几位重臣上书奏请,越青君却只推脱道:“我才德微薄,哪能担此大任,在父皇醒来前,还请各位大人肩负起朝政,凡有不决之处,或可共同商议。”
“朝中官员多有缺失,臣等无能,无力支撑,还请殿下定夺。”说话之人乃当朝右相,此人年事已高,便是不看对方在朝中的地位,仅仅对其长者身份,也要多尊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