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臻顺着他的力度半回过头,有些不耐烦地垂眼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不悦。
“你在说什么胡话?”青年抬起下颌,露出下颌至锁骨处一段流畅优美的白皙曲线,“泗水河里只有一个水妖。”
“可那些……”汤旻吃惊的张开了嘴。
他在昭华做父母官已有三年,自是直到泗水河中栖息着一个水妖群落的,只是它们平素不与人类交际,也没什么攻击性,他也就一直听之任之了。
就算是水妖群落在先前损伤了族裔,那也剩下了不止一只啊!汤旻简直是要疯,深觉自己实在是鸡同鸭讲。
燕鸣臻显然是看见了他抓狂的表情,青年挑起了一边的长眉。
“你做这父母官,竟然从没发现么?”他伸出一只手,纤长白皙的手指将汤容林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拂了下去,“那些水妖都是同一个。”
“泗水河原本的水妖族群早被那恶蛟吃得绝嗣了。”
“最后剩下的那只水妖受了龙血污染,自己分裂成了如今的水妖群落……但它们实际上还是同一只水妖。”
“它如今应当是要化龙了……你到这河中随便找个水妖来,我有一桩交易要与它谈。”
汤容林大张着嘴,愣愣地点头,感觉世界观都受到了重塑。
“一条水妖就能分裂成一个族群……?还能这样?”他呆呆地看着燕鸣臻步履匆匆地离开,忍不住揪了一根自己的胡子,在尖锐的刺痛中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
泗水河本是武丰河的支流,穿昭华城而过,河流坡道较缓,水流也不甚湍急。
每逢春日水暖时,总有风雅人家会沿河泛舟,相互和歌而行。
极其幸运的时候,他们会见到水中洄游而上的水妖们。
不论男女,水妖总是生得很美,个个都是肤如凝脂且身材丰腴,搭配上颇有异域风情的异色瞳,很容易让人心生喜爱。
只是水妖出现的频率在几年前开始急剧下降,沿河的居民都说他们已经随着水流迁离了泗水河,不会再回来了。
但偶尔几个不幸落水又被救回的幸运儿却有不同的说法。
“他们还在泗水河里!”面色青白的中年男子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就在河底!他们躺在河底,等着人掉下去……”
“若是侥幸没溺死,他们便会浮上来,把你们送回岸边……”
“可若是不幸溺死了……”
“那就只能变成水妖的育儿袋了……他们会从那些尸体里孵出新的水妖来……”
第44章 汤药
黄昏时分,黎金铃背后跟着两个侍药小童,一路环佩叮当地穿过长廊。他的步履匆匆而目标明确,步伐中完全看不出任何目不能视的影子,沿途的侍从与闲人都认得这位出身尊贵的年轻司药,纷纷低头对他行礼。
黎金铃目不斜视地从这些人中间穿过,身后穿着青缎短衫的小药童提着一个硕大的红漆食盒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的脚步。
“倒是甚少见黎司药如此步履匆匆,也不知所为何事?”眼见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一个束着玉冠的白衣女子转过头,向身边低着头的侍女低声问道。
“您说笑了,黎司药之事,怎是我等仆役可随意议论的呢?您若有意探听,直接向三殿下询问便是,”那侍女却眉目含笑,将她这个明显是试探的问题滴水不漏的挡了回去,“殿下,净室已为您备下,可是要现在过去?”
被侍从称作“殿下”的白衣女子收回目光,淡淡扫过侍女的含笑的面容,从鼻翼中不置可否的哼出一声。
“……罢了,”她懒洋洋地一摆手,细白皓腕上一串宝光熠熠的珠串玉镯随之叮铃作响,“这是老三的府邸,我还是客随主便……带路吧。”
黎金铃倒没注意到沿途还有这样一位“殿下”注意到了他的行踪,他一路疾行,直到走到那间隐秘的客室门前,也不敲门,而是毫不客气地直接伸手推门。
“吱呀”一声,门扉应声而动,屋内没有燃灯,只有角落金炉中焚着的香药闪烁着幽暗的红光。
室外倾泄的流光为屋内陈设镀上一层晦涩的光影,房间正中床榻上,垂下的床幔中,似有人影侧卧着。
姚珍珍刚从小憩中醒来,神智还带着温暖的倦怠,单手撑着枕头半坐起身。
“黎司药?”她手指在脑后摸索一番,将睡梦中不慎弄散的白纱重新系紧,扭过头。
“是我。”黎金铃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应答的声音。少年此刻动作倒是突然慢下来了,仿佛刚才那个行色匆匆的人不是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