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两人就此要黄泉相见,没想到湄娘那早夭的长辈留下的术法竟然招来了这样一位……前辈。
陆哲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船舱内正在低头翻阅着航行日志的女人。
他从小体弱,但天赋却并不差,修习上家族便更加紧盯些。也因此,他能看得出来,这位前辈所使剑法,凌厉,但也平和。若是心怀邪念之人,剑法必定带着几分阴狠,而这位前辈……陆哲检查过那些死者的伤口,一击毙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犹疑。
她生前定是一位道心坚定的剑修,陆哲揣测道。
他又想起之前这位前辈所言——“我就是姚珍珍……”,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
……想来这位前辈生前或许正是这位剑宗首座大弟子的仰慕者,所以才有此狂言?他的思绪发散到一半,忽然被一声轻微铮鸣打断了。
船头舱室并不狭窄的空间内,姚珍珍合起了手中卷宗,右手双指微抬,那收归鞘中的短剑锋鸣着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稳当当地落进了她的掌心。
“有人来了。”姚珍珍轻声道。
下一秒,舱门大开,云海尖锐的罡风打着旋吹进了室内,一柄长剑却比风更先到来,转瞬向着姚珍珍的脖颈处逼近——
“嗯?”金石相击的脆响声中,来人发出了轻微的疑惑声响。
姚珍珍倒是没料想到对方竟有如此快剑,但这并不能妨碍她迅速翻转手腕,剑刃上挑,格挡住了对面压下的剑锋——也是因着对方并未存必杀的心思,只是想要制住她的缘故,才让她如此轻易地接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风吹乱了女子脸侧的发丝,姚珍珍借着室外的逆光,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她的瞳孔微微扩散,手指却下意识的收紧了。
“羽觞?”女人惊愕的嗓音回荡在在室内。
第4章 羽觞
姚珍珍的声音不算大,但这舱内空间也并不如何宽敞,她脱口而出的称呼还是传进了室内三人的耳中。
破门而入的剑客只是动作略略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长剑重重下压,金属交锋之声划破寂静,姚珍珍顿时感觉到握着剑柄的手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别经年,这位师弟倒还是这么大开大合的路数,她心中不由得微哂。
既已确认是故人相逢,姚珍珍当机立断卸下了劲力,手中短剑顺着对面力道划过一个柔软的弧度。在对面剑锋未至时,姚珍珍轻巧的向后半步,险而又险的擦过那锐利的凶器边缘。
来人也看出了面前之人并无战意,一剑落空也不再强追,“唰”地一声,雪亮剑锋便已还鞘。
“报上你们的身份来。”他开口,是低沉的男声,语气冷淡,并无其他感情。
被两人晾在一边的陆哲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实在是来人这未发一语先动刀兵的做派过于强硬,让他一时未能回过神来。
“我是陆氏,楠九岛陆氏的修士,陆哲!”他一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一手举起示意对方看自己手上的玉牒,“这是我等登船的玉牃,内记有我们的登船时间,形貌等信息,还请道友查证。”
“我等本是搭乘云舟前往参与浣金仙试的,不料云舟上混入了净莲教的魔修,在船只的食水中下毒,使得我等一众修士受其屠戮,无力还手!”青年话至此处,愤愤不止,几近垂泪,“幸而内子因身体不适,多日未进水米,又趁魔修不察,将那头目杀死,才救下了我……”
被他提到的姚珍珍则垂头闭口不言,只做是默认。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说辞,总归南陆上并无几人真的见过白郁湄的身手,就是想查证也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很难被发现。
“林师兄?你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还活着的?”舱室外,又一清脆的男声传来,伴着脚步声,门边探进来半个身穿白袍的身影,身姿挺拔纤细,头顶束着玉冠,看上去十分年轻。
姚珍珍认出了这后来者身上的服饰,白底绣流云,是剑宗子弟日常的宗门服饰,只是这弟子看面相年轻又陌生,应当是她走后入的门。少年腰间所悬令牌被宽大的下摆挡住,也不好确认是哪一峰的弟子。
“这边有两个,你来查验他们的身份。”被叫做“林师兄”的青年显然也听见了身后的呼唤,他半侧过身,向身后少年示意此处还有两个活人。
“行。”白袍的少年跨步走进了舱室内,毫不见外的接过了陆哲手中举着的玉牃,灵光微动,他抬头望向姚珍珍的面容。
姚珍珍也抬眼望着他。
女人秀美的面庞仿佛上好的白玉雕就,一双眼眸如秋水点墨,二人对视,本该是柔情脉脉的画面,只可惜一方带着审视,而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