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祈祷。尽管人类一直在探寻和诡境的斗争,但是在这种不讲规则的绝对压制面前,他们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就像是原始人第一次走出洞窟一样,面对莽莽苍苍的丛林胆怯地不知道要往何处迈步。
只能祈祷,希望雷电或者火光能为他们活下来争取一点力量。
“……是火,滋润土地,天火塑造了生命,火种不灭,人类永存……”
江述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才意识到这并非无序的呓语,而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说话。
“你在说什么?”
“……我认识他,我们都该认识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是谁?”
“你忘了吗?我们所阅读的所有关于祂的记载,都是由他记载下来的。他身上的那些珠宝,是几千年的时光留下的伤口,他是埋藏在地层中那支沉默的笔——”
江述无法确定其他人是否也能听到这些呓语,因为现在所有人都满脸怔愣,仿佛精神都被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经站了起来。在他身后的不知多深的地缝里,伸出了一根又一根仿佛放大了的珊瑚虫的柔软光柱,仿佛肉条的顶端有着一个个海葵般的嘴巴。它们像是九尾狐的尾巴一样在他身后摇动着,渴望着把他拖回深渊,却又畏惧于少年披着的满身月光。
少年忽然抬起头,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周围好像突然变得暗了些。可却并不是月亮被遮住了,而是地面上更加庞大的灰白遮住了亮银的月光,使得剥夺了色彩的世界变得灰暗起来。
夜雾散去,抬头的少年和祈祷的人们都看到了那张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面孔。
史书中对将军的记载不在少数。他骁勇善战,忠诚沉默,他是首领最锋利的刀和最坚实的盾。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他都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去保证首领命令的推行。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名声太盛,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那和名声一样盛极的容貌。
那是和精致俊俏的少年截然不同的吸睛。像是矗立千万年的山脉。坚毅的黑石顶端是凛冽的雪和飘渺的云。世人都以为以山岳的永恒不会在乎须臾的云和雪,可实际上他却把这随着光和风消融的东西珍藏在尖端——可能是因为,这是他身上唯一和他的主君相似的地方。
“欢迎回来,将军。”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微微躬身,朝着高大男人行礼。
“久等了。”他淡漠地说道,“虽然我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但现在可能不是叙旧的时候。”
话音未落,男人忽然纵身而起,转眼跃过了三十多米宽的街道,眨眼来到少年面前。他精壮的身体带来掺杂着血腥味的烈风,手中一把黑色宽面无锋巨剑照着少年迎面狠狠斩落——
然后轻巧至极地从少年身后擦过,一剑斩断了十几根悄然伸过来的发光触手。
“不躲吗?”他单手支着剑问道。
少年抬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为什么要躲?是将军你选中了我,才让我为了首领活到现在的。”
少年的眼中是满满的欢喜和孺慕,尤淼的心里也是惊喜又快乐。
没想到自己随便蒙的答案真能选中彩票,更没想到哪怕身在史青的身体里,百分百契合度的刑天也能被她控制!
虽然不像是游三水那样可以直接把意识投射进马甲中,但她表达出强烈愿望的话,刑天也真的能按照她暗示的方向演下去。
“不是我选中了你,是你自己的身份最适合活到现在。躲开些,我要把这边解决了。”
他再次举起了巨剑。只是这一次,那些发光的触须却并没有束手待毙。
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了方圆几千平方米内的地下,趁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刑天身上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一条地下缝隙中蹿了出来,就要把距离最近的人拖进去。
它本来是能够成功的。
可就在那人震惊地睁大眼睛的时候,一道灰白色的人形却无声地移动过来。它也没什么攻击力,只是任由那发光的触须缠绕住。它的顶端分泌出淡淡的紫色雾气,同时用力想要收回去,可石膏一样的人像却死死地钉在原地,既没有被紫色雾气影响,也没有被拖动。
就好像是一个不动的锚点,钉住了将要往深渊滑落的世界。
下一秒,剑锋扫过,将见势不妙的触须扫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