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纳闷转头。
果然,三十分钟前离他还有一臂距离的顾时雨,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了离他一拳左右的位置。
还好刚刚闻春祺找解繁云出去散步了。
虽然不知道这荒郊野岭天昏地暗的,能有什么能的情调,但现在要解繁云看到顾时雨的样子,空气里指定又是电光火石。
“你……”
不等沈轻帆说出下文,顾时雨便又自觉乖巧地挪了回去,礼貌微笑着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光顾着走位,忘记听他话里内容了。
顾时雨刚才靠自己仅有的语文水平极力说服,沈轻帆终于在片刻的沉默后松了口。
他得知他们的偶遇是因为沈轻帆要拜访初中老师,然后就和他分享一些最近搜罗到有关邹雁杳的信息。当然最重大的发现就是在于两起失踪案的相似之处。
沈轻帆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那你现在还怀疑沈家吗?”
“不太怀疑,这样看来这两个相似的失踪案件相似度太高,他们又和另一个女孩无亲无故,应该是连环失踪案的性质。但是——沈老师”顾时雨停顿两秒道,“沈泯他……哦不是,你父亲他……”
他有点儿犹豫称呼的选择,毕竟那人再垃圾,也是沈老师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沈轻帆淡淡抿了一口杯中的水,道:“你就叫他沈泯吧。”
顾时雨道:“我这不是怕在你面前显得对长辈不尊重。”
“他不值得我的尊重,”沈轻帆放下玻璃杯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那沈泯为什么娶林昭昭娶得那么着急。”说完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锤头道歉,“噢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问这件事情的,是不是我越界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你好奇,告诉你也无妨。”
沈轻帆的表情看起来并无异样。
他道:“当年沈家也尝试找过人,半年左右事情依然没有进展也就猜到人多半凶多吉少。沈家很传统,也很现实。在D市名气不低,虽然不比娱乐圈的花边新闻热度高,但半年间传出过的风言风语也不少。沈泯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筹备离婚,至于为何偏偏选了林昭昭,我也不明白,毕竟我在沈家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两有多恩爱。”
顾时雨却问:“他再娶妻那年,你几岁?”
“十一岁。”沈轻帆的语气平淡。
顾时雨大概能想象到,幼年沈轻帆参加自己父亲第二次婚礼现场。可能连神庙逃亡都没玩明白,却要被要求穿上白色燕尾服装老成。
他不知道再说什么,若说想安慰,但沈轻帆现在看起来衣服云淡风轻的样子,若说转移话题,好像又不合时宜。
于是空气安静了几秒。
“叩叩叩。”
这敲门的声音来得正好,敲碎了两人之间的静默。
沈轻帆打算起身去开门。
顾时雨先他一步,道:“我去吧,我离门近点。”、
说完他就想敲自己一把。
这客厅一共也就二十多平米,他俩都在一张沙发上坐着隔了一臂不到的距离。再近能近到哪里去。
顾时雨带着一丝懊悔推开门,他还以为是解繁云和闻春祺回来了。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床印着红色大花被子,占据了整个视野。
夸张大红花与嫩绿叶片相互映衬,就像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秒把人拉回奶奶的故乡。
一个脑袋从这片花花绿绿的布料后面探出,是个扎着马尾脸削尖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
原来是有个人在抱着这床被子站在门外。
这民宿的床单仿佛都是批发的,顾时雨刚瞅到他房间的款式跟这条一模一样。
少女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顾时雨,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今天估计是我前两天清洗被套的时候忘记铺你们这间的了。”
沈轻帆闻言解释道:“房里少了一床被子,我刚打电话让管理人员送过来的。”
顾时雨接过那条被褥,沈轻帆正巧走过来。
两人顿时瞳孔略缩。
或许不是因为被子的体积才挡住了少女的大半个身体,而是她太骨瘦嶙峋。
不仅如此,青青紫紫的痕迹爬满她羸弱的四肢。
那淤青可怖,毛细血管在皮下破裂积成疯狂扩散的淤血,似乎在责备四肢瘦小,面积还不够它张扬。
“这个枕头……”少女举起一个鼓胀的塑料袋。
沈轻帆应声接过塑料袋,道:“谢谢。”
少女甜甜地笑道:“不客气。”
顾时雨这才发现这塑料袋原本是挂在少女手臂上的,但因为超负荷的重量,在那本不太平的皮肤留下两条深浅不一的杠。
那少女道别后,顾时雨仍呆呆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