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隐约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可听着怎么全是之乎者也。
他费劲地睁开眼 明明现在是黑夜映入眼帘的却是天光大亮。
红漆的楠木桌上摊开了一本古书,余晔瞥见自己的那双手缩小了一倍。
明明就是梦境可为什么这么真实。尽管心中诧异可依旧面不改色,余晔强装镇定,淡淡地抬眸。
室内装饰简朴,正前方挂着孔子的画像,旁边是“仁”和“礼”二字,走廊上踱来踱去背着手的人,看样子是夫子。
座上的学子穿戴的不像平民,余晔深思熟虑。
这地方怎么那么熟悉,如果没记错…
他忽的看向窗外,木质镂空的窗,朱红色。万里晴空下,有一树开得繁盛的桃花,静立在庭院内。
果然。
“三殿下。”读书声戛然而止。
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余晔一愣,叫我?
他缓缓站起,尽管年幼,他却少了一份稚气,眸中显现出来的是漠然,从小就生人勿近。
正纳闷,前方传来一声偷笑。他向那边看去,猝不及防和那孩子对视。
那人笑意未减,模样是如此熟悉。
阿知?是他!他怎么…
还来不及开口,等他反应过来后。眼前的那一幕从四周碎开、破裂,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脑海中一阵空鸣。
好久,他再次睁开眼。室内烛光摇曳,怀里却拥着一个赤着身子的人。
余晔感到恶心、反感,正要松开手,怀里的人奋力挣扎,还嚷着:“艹,放开老子!”声音嘶哑,看来是拼尽全力吶喊。
余晔心跳漏了一拍,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锢着他不让人离开。
当那人抬起头时,余晔目眦欲裂。
他痛哭流涕,压抑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求你求你放过我!”
宋听,在求他?视线下移,自己何时鲁莽成这样?
这不是我,这不是…
“余晔,我求你…”轰隆一声,最后的理智也被冲垮。
怎么可能?真的,是他…
一时哑然。
下一秒活色生香的画面消失,又转换到另一处地方。
余晔坐得高高在上,恢复意识后猛地抬头。手中的奏折拿的不稳,落在了地上。惊的殿堂里的宫人敛息。
他心乱如麻,吼道:“宋听在哪!”
太监赶忙俯身:“回陛下,宋侍君在外头跪着…”
阿知…侍君?我的侍君?
“谁让他跪着的!”情绪临近爆发的边缘,奴才抖如筛糠,心中狐疑终究帝王之心不可测。
扑通一声跪下,“是陛下让…”
余晔像风一样冲出大殿,在门坎前一步伫立,瞳孔骤缩,因为心慌,他乱了步伐,嘴唇发僵发白。
殿外大雪纷飞,草木不生,白花花的积雪堪堪覆盖着青石板,广阔的一片正中央躺着一人,和天地融为一体。
余晔跪倒在他身旁,颤抖着双手将那人托起。
是他的阿知,此时的宋听色缩成一团。
余晔红了眼眶,紧紧抱着他,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余晔将他抱回了床榻上,动作小心。
“我带你离开这好不好?你醒来,快醒来…”早已泣不成声,“你要去哪?我让你走,阿知,阿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他咬紧下唇,心尖刺痛,脸色苍白。
真的梦吗?他看见生辰宴上宋听利剑贯胸,他见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妥协,从未如此绝望。
而最终的画面定格在宋听的弥留之际,仍要和他许下诺言。
所以这到底算什么?
余晔挣扎着清醒过来时,像卸去了枷锁,额头冒着冷汗,他喘不过气。
外面依旧漆黑一片,宿舍里静得可怕。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原来宋听酒后吐真言,不是胡说八道。他记得的,他应该恨自己的。又因为什么要瞒到现在?他又独自承受了多少?
余晔静静的盯着天花板,窗户上覆盖着一层白雾,他一动不动。
半晌,他起身去看那个人。
在此之前自己还毫不知情。
宋听睡得安稳,余晔心下一紧。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口的酸涩。
自己就是个畜牲,那么他不如离开。
总有一些人在面对真相时会落荒而逃,无论他曾经有多天才,总会胡涂一时。
而这个时候,将由他们一起承担后果。
余晔不曾考虑,宋听放得下 他放不下。
他无法做到依旧心安理得的待在宋听的身边。
在前世的面前,余晔忘了少年所有的承诺。
不如就让他当一次懦夫吧,成全他。
二中的百日誓师总是盛大的。
不只是早就在校道上拉好的横幅,操场主席台前的花坛,安排好的设施,校门口的大红色气球,校园里广播站也放起了校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