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青年抬首,面具下的双眸冰冷,他未言声,倒是他身侧的齐风禾回答。
“今日入郡的,自为姎,温军同姎前来,不过为护送姎,关外野兽横行,盗贼游荡,哪有王族独自出行。”
齐风禾说的话,在副将听来简直是胡说八道,如今围于墙外的温军,仅有一万是随齐风禾前来,其余早于半月前到达,要接手十郡。
他侧首望向李风,不知他会如何回答。
李风:“可王女身后的士兵,有三万人,君如何确保温军入郡后,权利不被篡夺?”
三万温军,听令于温王,如若真入郡,此十郡怕真是要易主。
齐风禾听之,浅笑:“此易,温军不入郡便是。”
李风询问:“当真?”
齐风禾:“当真。”
齐风禾的话并没有令李风信任,他反将目光落于温王身上,他才是一军之主,真正手握权利之人。
温王自是知道他的意思,他轻扫李风一眼,淡漠开口:“吾军只送风禾,不入郡。”
君无戏言,开口即军令。
温王于众目睽睽下言出此句,若非真想将信用耗尽,否则不会轻易违背。
其实李风也没有什么选择,从一开始他便落于下风,齐风禾一出,更是削了他抵抗的合理性。
从决定抵抗温国开始,他便猜测过多种可能,比如温军强攻,比如齐王强下诏令,两面受阻,腹背夹击之事他都推演过,可却没想到齐风禾出面的可能。
其实不仅李风没有猜到,就连温王帐下的将领也没有想到。哪有人出征带王后的?还是一个被战败国上供的王后,还让她插手军事。
别说能沾手兵权,连活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此事,简直匪夷所思!
但齐风禾如今便站在这里,以十郡之主的身份与李风谈判。
现实魔幻,令其有几分恍惚,但此刻情景容不得他走神。他在考量着是否放齐风禾入郡之事。
入郡了,那便要接手十郡。若接手之人为齐风禾,此事便可善终,毕竟他也曾考虑过拥齐风禾为新王,只是世事无常,如今齐风禾站于他面前,他却是与他敌对。
可若他放他们入城,接手者为温王,那,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放,亦或不放?
李风决定赌一把。
“开城门,迎郡主入郡!”
此令一出,两军静默,唯士兵放开城门的声响,回荡四野。
李风走下城楼,甲胄相撞,拱手行礼。
“青守郡郡守李风,恭迎郡主!”
齐风禾目光平和地看向李风:“姎随侍千人。”
言意之外,便是她要带千人入郡。
先前李风于城楼,底下之景尽收其目,只见兵卒,未见有随侍之人。
他不会问他们人在何处,只是答道:“臣会安排其住处。”
他言落,便见温王抬手,便见千名身着甲胄的兵卒出列,拥于齐、温二人四周。
李风面色未变,只做“请”的手势。
城外温军围困,城上齐军目随,齐风禾在重兵护送下,入了青守。
李风将他们领至郡守府,随齐风禾而入的重甲守于门外,齐风禾与温王同入座。
在他们对面的是李风,其余九郡的郡守皆守于己郡内,正在赶来。
“其余九人正快马加鞭赶来,明日午前,最远的舞泷郡守便可赶到,郡主奔波而来,不若先去歇息,十郡之事,明日再议?”
李风的此番话或许有转移注意力的嫌疑,但齐风禾还是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齐风禾作为名义上的郡主,直接住在了郡守府里,在经过士兵的排查后,她和温王才住下。
一入屋子,便紧闭门窗。
齐风禾松开与温王交握的手,露出几分血色。
这是温王的血。
借着窗扇透过的光,可以看到温王之手伤得血肉模糊。
“对不起……”
齐风禾眼泪掉落,从衣襟中掏出一小瓷瓶,拭净血迹后,用净布沾湿浓酒,擦拭伤口。
“不怪……卿。”
温王张了张嘴,才言两字,便被手心的痛楚刺得停顿,轻哼一声方才补上最后一字。
待适应刺痛后,他又轻言:“妻今日表现极佳,勇矣。”
齐风禾是一个胆怯善哭之人,不过几日相处,温王便摸清了她的性情。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今日于万军前,却沉重冷静地与叛军交谈,未露胆怯,实在不易。
他与其同行,于她身侧,最知她心绪。
他与她手相交握,可知觉她手一点点收紧,指尖不安地抓于他掌心,将已结痂的伤口抠开,粘腻的血液顺着缝隙蔓延。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拭她面上泪水,光从缝隙滑落,轻触掌心月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