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放不下的是岳竟城。
她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等打定主意去医院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时期,医生建议她生下来。
当时朝简拿着产检单,就在医院门诊大楼的排椅上发愣,有点不知所措,又有点庆幸能保住这个孩子,但是一想到以后又感到无休无止的茫然。
而恰好宋昔忱路过,撞见了她,看见她手里的产检单,这才知道她怀孕的事。
朝简把怀孕的事瞒得滴水不漏。
自从她读研开始,学业繁重,她很少回家,怀孕之后干脆就不回去了,朝莉真那边只当她确实忙得分身乏术,每回只能在电话里交代她几句。
朝简那时和桑聆也有小半年没见过面,那会儿大家都各自在为自己的前程奔忙,每天焦头烂额,顾不上彼此。
朝简体型纤瘦,怀孕前五个月身体变化不大,直到第五个月,肚子才明显有隆起的迹象,所幸那时已经步入深秋,她套上宽松的外套,把肚子挡得严严实实。
她孕反也不严重,反而是那阵子她食欲下降,体重不增反减,穿着宽大的大衣,看上去更加瘦弱。
朝简能坚持完整个孕期,少不了宋昔忱的支撑,不管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宋昔忱不多嘴过问,也从来没有劝过她一句半句,她只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朝简,提供专业意见。
包括朝简在预产期的那一个月。
那时她提醒朝简预产期内最好办理住院,比较安全。
就在朝简绞尽脑汁要一个合理的请假理由的时候,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她感染肺炎了。
这下她终于有了请长假的理由。
宋昔忱马不停蹄,帮她开了病例。
直到她把眠眠生下来,直接在医院坐月子。
就在那时候,她接到了桑聆的电话。
电话里桑聆无意间聊起了岳竟城,说他前阵子在行业峰会上签了个大单,他凭一己之力让他的小破公司起死回生了。
朝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些麻木,大概是身体和精神经历了10个月的折磨,包括预产期的肺炎折腾得她死去活来,情绪上的反应有些迟钝。
此时的他功成名就,而她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只不过,那通电话之后,她整个人又明显蔫了不少。
宋昔忱不明缘由,只是实在看不下去,就问一句:“何必让自己这么难过?这孩子也不是非要不可。”
朝简安静许久,才缓缓开口,“一开始是舍不得,后来可能是不甘心吧,你知道的,如果一个男人不负责,那么女人怀孕之后,不管是打掉还是生下来,都是一种伤害,而男人则不用承担任何代价。”
朝简有点产后抑郁。
当时岳竟城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伤害她的源头。
哪怕分手是她提的,哪怕他压根不知道她怀孕的事。
事后她也觉得自己糊涂,事情处理得十分不妥当,处处都是风险,但当时她脑子里一根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稀里糊涂就把孩子生下来。
她产后有些执迷不悟,心想反正他都成功了,那么养一个孩子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当时宋昔忱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朝简没有回答。
但她冲动之下心里有了个答案。
也正好那时,教授给她打了电话,说已经替她申请了出国流程。
“时间紧迫,这是我擅自替你做的决定,因为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当然,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帮你撤回申请。”
朝简沉默许久,说:“教授,我同意。”
后面的事,依然是宋昔忱帮的忙。
等朝简出国之后,宋昔忱联系上了岳竟城,把孩子交给他。
“当时是我太自私太冲动,”朝简咳了几声,说:“但我还是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因为在我跟你分手之后发现自己怀孕了,无非两种解决方式,把孩子打掉,或者生下来,但不管是哪一种,对我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所以我选择第三种。”
岳竟城喉咙有点干,他把床头柜那半杯水喝了,说:“我不觉得你自私,但你确实冲动,你应该把怀孕的事告诉我,而不是一个人承担。”
朝简说:“你都要跟我分手了,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说不定知道我怀孕了,马上就拉着我上医院流了呢?然后呢?你拍拍屁股走人?”
岳竟城有点生气,“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朝简忍了忍,直起身子说:“我不知道!当时我已经不信任你了!我害怕,我很矛盾,既舍不得,又不甘心,当年我才23岁,为什么要面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