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百般。许安平体内两种血液不断抵抗。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时而妖血压倒人血。势均力敌,终不得绝。
两种血液在他体内混战。身为战场的他,不得不承受这双方一轮又一轮的厮杀、覆灭、再生。
冰火两重天,苦不堪言。
时值大冬天,高烧却烧得他眉头紧锁,全身是汗。左手手臂上牙印子都结成了红色的疤,随着血脉流动一抽一抽的,扯得童心尘的心肝儿也在疼。
这种心绪不宁,熟悉得让他恍惚。童心尘恍惚间觉得,这种担忧仿佛在几百年前有过一次。
吃了解药还是不行。
许安平扭来扭去的不安分,肩膀下皮肉鼓动着,像有虫子在里面蠕动。
杜仲再次被叫来。嘴里喊着,“哎,怪事儿怪事儿。”拔出匕首,眼里闪着探究的光。“待我再剖开一次看看。”
刚刚才剖完!流了一地血什么都没有。恢复过后还是这样。病人可不能由他这么折腾。童心尘一把护住了人,不让杜仲碰。
两人吵闹间,杜鹃急中生智,耸耸鼻子,说,“别剖了。爹啊爹啊,你闻到了没有?好像什么烧糊了?
“啊!我的长生丹!”杜仲嚷嚷着跑了下楼。
此时,安静的屋里响起了小小声的吵闹。
“他像个死人一样凉了。我不想和他睡觉觉了。”
“给我回来!他需要我们这张狐裘被子。他生病了。”
“闭嘴!”
“安平哥哥你快点好起来。现在睡觉觉不舒服。以前多暖和呀。冬天快来了。安平哥哥我们需要你。”
是许安平身上的毛毯子在说话。那些都是百乐门的小狐狸。
童心尘闻言,忽地明白过来,“杜鹃?这就是你说的睡觉觉洗澡澡?”
杜鹃一听,头皮发麻。这人这么记仇的吗?房费的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
“爹呀你药熬好了没呀?我来帮你一把。”
杜鹃嚷嚷着,趁机溜了。
中途鹿白白来过。可这病,鹿白白也不是很懂。鹿白白把了脉,发现他血脉十分旺盛,不是累的。让童心尘别担心便走了。
半夜时分,一双肉翅,打窗户飞上来,一屁股坐床上。正巧坐他腿上,给童心尘压醒了。
“许安平!你小子!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我这些年求爷爷告奶奶的可算等到你家伙妖化了看我不好生笑话笑话你……们也在?”
许安平身上白色的狐裘似土地干涸裂开一块块儿,翘起一块儿块儿。
忽然!
齐刷刷扭头向他,睁开了绿油油的大眼珠子。
原是千万只狐狸,都被吵醒了。
见是马修文。他们把眼睛闭回去,转回去,继续趴着。
有一只扭头扭过了,露出了许安平光滑的肌肤,它马上蛄蛹两下身子和尾巴,又将他盖得严丝合缝,似一张皮毛油亮狐裘披在许安平身上。
童心尘认得马修文。心道,半夜爬窗,这俩人果然不是不一般。谈生意哪有这么亲密?
这瘸子不能跑却能飞。童心尘看得啧啧称奇。
马修文提醒他,“道长,你别抓那么紧,他疼。”
童心尘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赶紧松开一点手。
马修文显出鸟兽原形,和许安平蹭嘴巴,用翅膀磨他肩膀。
许安平舒服得尼奥尼奥地叫,渐渐平静下来。
马修文说起当年自己六岁就妖化的事情。
鸠,世上所剩无几。那时候,谁都没有经验。也没有人有经验。
许安平只能抱着他一晚上,给他摸后背、擦汗。一遍又一遍。
所以马修文很感激他。
马修文,“事后许安平只说,轮到他妖化,可就轮到我辛苦了。”
所以两人结下深厚友谊。这一次也是收到信号马上赶来。可惜,这份辛苦让童心尘受了。
马修文的手轻抚过许安平不安的脸。说,“我妖化那晚,比他更能闹腾。心明说我又是踹人又是砸脑袋的。安平说我比他家宝珠都要难摁。可别人说的这些,我一点记忆都没有。我醒来只觉得浑身清爽。可我醒来看到安平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我知道这恩情是铁定还不上了。”
“你再不决定,他就要死了。”童心尘道,“我上次说的合作还作数。”
看到童心尘是真的想救他。自己还可以趁机离开马家。马修文没有拒绝的由。
“马洪福疯癫了,你晓得吧?”
“听说了。马洪福,冲着身边没人的地方尼奥尼奥乱叫。还从屋顶上跳下来,差点没摔死。醒来就说自己要改名,叫元心明。”
按马修文的说法,马家祖训说,不论何时不论何名,马家继承人须在祖宗牌位前立下血契,对此人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