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水走上前,有参将拦住她,“等等,我们要韩大夫过来。”
“我师傅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我来就可以。”
他们绷着脸,不肯退让,“不行,你知不知道,受伤的是我们主帅。”
身份贵重,容不得这个女子胡闹。
“我知道。”
叶秋水拂开他的手,一直走到榻前停下,她放下药箱,从里面取出匕首。
“劳烦将烛台端来。”
守在榻边的将士脸色阴沉,杵着不动。
叶秋水开口:“不去,那就让他等死吧。”
将士横眉怒目,最终认命地将烛台端到她面前。
她先剪开衣物,再握着短刀,在火焰上烫了烫,少女动作沉稳,用短刀剜去伤口的腐肉,“滋滋”的声音好像在人的头皮上跳动。
大家都紧紧盯着她,她的嘴角没有丝毫弧度,对于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她只充耳不闻,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偶尔有士兵故意大声些,说女人不该在军中时,叶秋水也只是淡淡地看一眼对方,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却让说话的人莫名地感到一种冷意,仿佛自己在她眼中就像一粒尘埃般渺小而无趣,少女的稳重并不为外界的喧嚣和质疑所动。
伤口里还陷着几片火炮的碎片,位置险要,难怪普通的军医不敢随便动手医治,有一片还嵌在心脏旁边,叶秋水屏气凝神,将镊子用火焰烫了烫。
“你先等等!”
方才看不起叶秋水那个将士又想阻拦,他还是想让韩大夫过来,只是话音刚落,还来不及伸手拉住她,叶秋水已经将碎片取出来了。
动作流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将士的话卡在嗓子眼。
她将撒了药粉的纱布摁在伤口上,止住血。
叶秋水低声道:“照我说的方子去煎药。”
女子声音冷静,念出药方,众人愣了一会儿,一个小士兵才赶忙跑出去煎药。
几个时辰过去,榻上男人的伤势稳住了,叶秋水守了许久,最凶险的一晚过去,男人悠悠转醒。
“侯爷!”
将士们扑上前,叶秋水退到一旁,收拾自己的东西。
男人睁开眼。
“侯爷,你还好吗?”
“没事……”
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只要人醒了,就不会再有大碍。”
目光纷踏而至,落在她身上。
男人抬起眼睑,看着她,诧异了一瞬,淡笑:“叶小娘子,好久不见。”
叶秋水回过头,男人趴着,唇色苍白,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薛侯爷。”
她微微颔首示意。
去年,老靖阳侯病逝,世子薛琅袭承爵位,他一开始在蜀中带兵,后来西北战事吃紧,便又被派去了前线。
上次见,薛琅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言行举止有些轻浮,如今已经完全是个男人的模样,肩背宽阔,身形高大,一身肌肉虬结,伤势累累,疤痕触目惊心。
没想到他们认识,方才出言不逊的将士一脸难堪。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琅一睁眼,发现她就在帐中,很是意外。
“我是此次苏将军派来援救赤云军的军医。”
叶秋水收拾好了药箱,挎上肩。
薛琅脸上闪过惊讶,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并没有询问叶秋水怎么会突然改行当了大夫,虽然与她接触得不多,但薛琅认定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他醒过来了,所幸身强体壮,性命无虞,叶秋水叮嘱了其他人要照顾好他,背着药箱走出营帐。
军营里还有其他受伤的将士,叶秋水面不改色,冷静地打开自己的药箱,她的眼神专注沉稳,有条不紊地调配着草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药草间穿梭。
有士兵被箭射中了眼睛附近,其他军医都觉得这个部位太过危险不敢轻易下手。叶秋水镇定地用特殊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拔出箭矢,然后用特制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防止感染,并且每天都来为这名将士精心护理,直到确定他的视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条件艰苦的军营中,这抹淡雅的身影能为大家带来安稳的力量,叶秋水为赤云军中受伤的兵士看完伤,这群人已经从最开始的不屑,质疑,到对她敬重有加。
军中的日子过得很快,每个月,叶秋水都要往京师寄几封信。
她给其他人的信写了很多字,只是每每给江泠的信都很规矩工整,言简意赅。
江泠每个月收到后,一开始很期待,看到短短的一张纸,心里总是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一汪寂静的水从心头涌过,带来微微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