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口大口得喘着气,根本来不及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感觉到,雨水浸湿了她的华衣和里衣,里衣紧紧得贴着她的胸膛,她觉得黏腻又冰冷。
可……沈念环着她的胳膊和胸膛是暖的。
马逃命似的,跑得飞快,六娘坐在马背上被着力道颠的难受,又觉腹中恶心。
她呢喃了声,“沈念,沈念……我们在往哪儿去……我们要去哪儿呢?再往里走,就到丛林深处了……”
她说了一半,身后没有回应,她才想起来,沈念不能开口说话。
她沉默着,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发抖,不知是冻得还是怕得。
似乎是她抖得太明显了,沈念环着她的力道又紧了些。
他抽出一只手,握了握她此刻已经冰透了的手心。
她感觉到他的温度,咽了咽,平复着自己道,“我没事的。”
她的声音却是颤抖的。
此刻,她信任他,不止是因为他是她的护卫。
不知为何她总是对他有一种特殊的信任。
好像……她每每需要,他总会出现在她的视野间,出现在她的身边,无论是她需要帮助,还是需要陪伴。
他出现的总是很及时,南下一路,她早已渐渐习惯了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他。
她知道现在正是千钧一发,她不能再让他担心她的情绪。
她又强自镇定,摇头,道,“我没事的,沈念,我已经没有那么怕了,你专心骑马。”
她的声音上扬着,甚至有一丝暖意,她咬着唇,试图安慰她自己。
沈念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让他放心。
他松开她的手,重新将手握紧了缰绳,夹了一下马肚向前跑。
他们跑了不知多久,亦不知跑去了何处。
沈念几乎觉得她已经要离开危险了……
可是突然之间,虎的低吼声猛的从他们身后传来。
身下的马辨得比他分明,不需要沈念的鞭子,便拼了命似的往前奔。
六娘几乎有点绝望,因为她听到了虎踩着满地枝叶前奔的声音,带着一种力量,震着风叶都改变了方向。
它在逼着它们朝前前,可他们的速度终究是太慢了……太慢了。
“吼”地一声。六娘感觉到它就在咫尺之间了,本能之下六娘回过头,她想看看情况。
可六娘却突然感到一双手覆住她的眼,她被沈念拦腰抱住,翻下马去,扑滚到一边的沟槽里,这高度似乎是个小崖了。
他的手覆着她的眼,她看不到高度,只觉得心口也随着身子一落,她没有什么能抓的东西,于是她本能地环抱着他,他却也将她紧紧揽在身前,用他的胸膛和臂膀将她还住,试图不让她受伤。
六娘感觉到他们落在了地上,在控制不住地往下翻滚,她只能拼命抱着眼前人。
她听到自己的衣服被树枝勾扯撕拉,她的手臂又磕在石头之上,痛得她想出声,可她出声呼痛的本能,也被惊恐掩盖了去。
两人顺着沟槽滚了几回,终于,停住。
他松开了覆着她双眼的手,望着她。
她发觉自己正斜躺在杂乱的灌木丛中,浑身上下都是泥土,她的手,她的臂膀,她的脖子都是泥土,雨水浸湿的里衣,紧紧贴着她的身,她已经觉得黏腻腌臜得要命。
沈念与她一同挤在这深沟下的沟壑中,他的两臂撑在她的身边,他在她身上,以一种不那么体面的姿势,可这会儿他们却都无法顾及,也并没有任何遐思。
他们听到刚才坐的那匹马,惊叫了一声便呜咽着断了气。
两个人便都屏住气,不敢动作分毫。
她看着离她不过咫尺的沈念……
雨水正浇在他身上,顺着他的发丝流到她的脸颊,她觉得又凉又痒,他的呼吸落在她脖颈间,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微微眨了下眼睫。
她知道虎就在他们不远处,所以她不敢动,任由雨水从他发间落到她脖颈间,她望着他那双眸,不知怎么,她真的没那么怕了。
大概是刚才剐蹭到了石头,她胳臂处的伤此时已经开始痛,好大的一口子,顺着伤口,她半根手臂都开始发麻。
可她知道他必然更难受,因为他刚才护着她滚落沟壑中,她几乎被他整个环住,他身上可见的地方全是伤痕,有血迹渗出,颈间,胳膊,只怕身上的刮伤不在少数。
她听到心跳声不停地咚咚乱响,她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他们静静地在这沟槽呆了很久,希望白虎不会嗅到他们。
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六娘吞咽了下,想轻轻说话,她实在难受,浑身都难受,不能再这么煎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