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未知,但眼下他才刚刚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远方道阻且长,他依旧可以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去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半人高的绿色植被遮遮掩掩,从其间经过,硕大的叶片上盛着露珠,打湿衣角。依旧是谢淮之在最前方领路,不知走了多久,越往深处,树林阴翳,潮湿的空气弥漫四周,渐渐起了薄雾,增添了几分深邃和神秘。
方才还能听到鸟鸣,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叫,抬眼不经意瞥见伪装成藤蔓的蛇缠绕在树干上。此时一步之间森林里寂静无声,他二人的脚步声便愈发明显,即便这已经是经过心理暗示后无意克制的结果。
雾越来越浓,白茫茫一片,起初凭借肉眼还能正常视物,现在若非又神识他们寸步难行。
在这样的环境下,寂静让人无端心慌。
忽然,耳边传来幽幽的啜泣声,隐隐约约,刚露出端倪就在大雾中四散藏匿,听不真切,让人误以为是错觉,这时又断断续续再次露出头。
“淮之哥哥,等一下。”沈筠拉住谢淮之藏身于树后,悄声道。
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雾愈发浓重,一点一点聚集,最终凝成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一眼望不透。它起初蜷缩着如初生的婴儿一般,随后缓缓撑开身体,立在地上,半人高。迟疑站在原地片刻,随后如有引导,朝着前方走去。
沈筠和谢淮之相视一眼,悄悄缀在它身后。
那东西行走的速度不算快,又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刻意在等他们,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来。
行至一片空地,它忽然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什么,随即身体原地消散,再不见踪迹。
沈筠和谢淮之于暗处现身,走到白影消散之地仔细检查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白影出现得莫名其妙,刻意引他们过来又无故消失。
谢淮之神情凝重,他握在剑上的手始终没有卸下劲。
沈筠在一旁插科打诨活跃气氛:“想必是仙门这块风水宝地上雾气成了精,等从这里出去可得跟仙门的师兄们说道说道。”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成精说”,呜呜咽咽的哭声又传来,声音十分清晰。
循着声音找去,远远看见一个女人蹲在地上哭。她的头发没有梳起来,乱糟糟披散在身后,素白的衣袍几乎让她和大雾融为一体,她的背影看着是那样的单薄,肩胛骨突出,几欲刺破后背的衣服,随着不断的抽噎人抖得厉害。
沈筠一言不发抬脚走到她面前,谢淮之伸手想拉住他,却眼睁睁看着他的衣角从指尖溜走。
沈筠蹲下和她平视,他抬手轻轻拨开女人额前遮挡面容的头发,露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
那张脸抬头对上沈筠的眼睛,脸上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冰冷空洞,望向他像在看一个死物,不带任何感情。透过她的眼,沈筠看见了困在其中的那个面容熟悉的小孩,勾连起一连串那些自以为可以永远埋葬的记忆。
他扯出一个微笑,伸手召出长剑,直直刺进女人的胸膛,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丝毫迟疑。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有所觉查,抬手一抹,却并未擦去,反而将小半张脸都弄脏了,殷红的一片污渍顽固地停留在他的脸上,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血迹不断扩大,将周围一切都吞没,沈筠站在原地,四周忽然伸出巨大的触手,企图将他拖进去。
再一眨眼,他就站在原地,那具尸体躺在那里,什么也没发生。
谢淮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他第一次看见沈筠这幅样子,狠辣、残忍、嗜血,和他先前认识的那个机灵、乖巧、善良的人大相径庭。
沈筠望向他,又是平常那副乖巧的模样,轻轻一笑,眼睛弯弯。
谢淮之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手帕,替沈筠将脸上的血渍擦干净。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沈筠偏头,见他目光如常,眼里闪过纠结,还是开口询问。
洁白的手帕染上鲜血,分外显眼,谢淮之一扬手,那当手帕盖在女人脸上,遮挡住了她死不瞑目的表情。谢淮之闻言有些莫名地看向他:“你不会滥杀无辜。”
“哦。”
谢淮之牵着他,绕过那具尸体,循着之前的方向继续往前走,见沈筠似有不满,询问他:“怎么了?”
沈筠却不再多说,转而提醒他:“小心一些,这迷瘴最会蛊惑人心,不要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