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他给池惊鹤将手臂接了回去,又往胳膊上抹了一层药。
温热的指腹柔柔地抹在胳膊上,药膏冰凉,缓解胀热的痛感,池惊鹤却只是看着他傻笑。
沈筠根本不吃他这套,眉头紧蹙,脸上神色依旧严肃。
“你怎么也离席跟过来了?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不会,你挑的地方隐蔽,我出来的时候也并未引人注意。”
远处渔火和天边江月通通映照在他眼底,明亮而璀璨,沈筠被那双沉静美丽的眸子吸引,再开口时竟然忘了词,等再拾起思绪时又不便再继续此前的话题了,只得作罢,寄希望于果真如他所说,没有被人注意到这里。
“我以为你来此处是专门等我。”池惊鹤语气无异,但分明能让人感受到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这谁还忍心再说什么?
“沈大人等久了,晚生罪该万死。”有一人匆匆插进来,打断二人之间的对话。
竟也诡异地给了池惊鹤“控诉”沈筠的证据?虽然确和别人有约,但沈筠心里还是暗觉不妙,面上神色虽与平时无异,但已经偷偷余光扫了池惊鹤数次,怕醋坛被打碎,自己又被借机折腾,各种意义上的。
“池将军也在?可是晚生叨扰了二位?”林寄颇有些惴惴不安,进京几日来他已然听说了池、沈二人之间的渊源,怕二人一言不合打起来,连累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于是便思忖着找机会离开。
“呵,我与他有什么可谈的?简直不可理喻!”
池惊鹤一甩袖子气哄哄离开了,也不知那句“不可理喻”是在说谁。
林寄自动对号入座,认为不是再说他,于是对这二人的“不合”又加深了一层认识。
他拍了拍已经的心脏,缓缓呼出口气:“池将军之威严确实百闻不如一见,他站那儿我连动都不敢动了,怪不得听闻京城贵女给他抛花者能从城门口排到皇城外,但却没人敢嫁他,幸好大人无姐妹。”
沈筠:“……”
确有一便宜妹妹,但却是本人在和池惊鹤暗度陈仓的沈筠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张口下意识想为池惊鹤辩解一二,又想起二人是“地下恋”,于是只得潦草作罢。
他按了按被江风吹得疼痛不已的额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近日如何?你母亲的病情可控制住了?”
林寄笑得憨厚,对沈筠感激不已:“还得多谢大人指点,之前写的几本话本成绩尚可,那本《风流太监俏佳人》引起过一阵传看热潮。我也借此赚得几两银子,已为母亲请了名医看病,眼下在置办的宅子里养着,情况好转许多。”
“不必谢我,你很有天分。春闱不日便会放榜,可有信心?”
天色渐晚,江畔边风大了些,吹得沈筠衣袂飘扬,江月一半隐匿在云层后,一半洒下清辉,站在树冠上,明明暗暗映在他脸上。
“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偶然听过同僚提及,才发现自己还有未曾准备得当的地方,及时查漏补缺才不至于在考场上束手无策。”
林寄体量较沈筠稍矮一些,说话得抬起头仰视着。透过那双眼睛,沈筠看见了赤忱的信任和感激。
“那便好,无事便回去吧,今日赴宴者非富即贵,多结识一些,以后在官场上行事也方便。”
林寄闻言愈激动,他明白沈筠言下之意,急忙道:“谢大人吉言!前日郴州家里托人送过来些土产,我明日给大人送去。”
他总还记得沈大人和自己是同乡,因着这份同乡之谊对自己多有照顾,眼下得了土产就想着他。
“去吧。”沈筠摆摆手,并未多言。
林寄走后,池惊鹤从暗处绕出来,站在沈筠身侧,似笑非笑地问他:“郴州?我怎么不知沈大人家乡竟在那地?大人瞒我瞒得好辛苦。”
沈筠暗叹一声“糟糕”。
嘴上却硬撑着,不肯退,色厉内荏道:“池大人好耳力,隔这样远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我没走?”
沈筠不语,可那表情分明再说——“我还不清楚你嘛”。
池惊鹤因为被冷落的而腾起的小火苗还未来得及壮大起来就偃旗息鼓了,他就只是看着沈筠,嘴角挂着掩藏不住的笑。
沈筠觑着他的脸色顿时松了口气,偷偷拉住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晃了晃:“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