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池惊鹤松手后他终于可以背对对方侧身去睡。
数时辰的悉心照顾换得对方后脑勺一枚,池惊鹤有些哭笑不得,却见沈筠将身侧的被子掀开一角,头也不回道:“天寒又夜深的,上来吧,莫说我怠慢了将军。”
池惊鹤半分不敢耽误,怕他反悔,以平生最快速度褪去外衣上榻。
床榻本就不大,一时之间二人身体相抵,呼吸相闻。
屋子里暖烘烘的,身侧的人又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沈筠的安全感,本欲高速运转谋划的大脑悄悄打了个盹儿,沈筠渐渐陷入睡眠。
池惊鹤却睡不着,短短一日,从宿敌到“榻上之宾”,跨度之大实在让人瞠目结舌。他本已经做好了这辈子沈筠都不原谅他的准备,哪曾想就这样轻飘飘揭过了。他像是掉入糖罐,未免手足无措,不知该将哪颗据为己有。
于是愈发心疼身侧的人了。得尽快让沈筠从棋局之中抽身才行,不论是太后还是皇帝,掺和进任何一方都十分凶险。
朝堂形势波诡云谲,瞬息万变,凭一人之力搅弄风云实在艰难异常,池惊鹤不希望沈筠踏上这条路。
沉思间,一夜倏忽而过。
沈筠睁开眼,蓦然对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对方漆黑的眸子正望向他,深不可测。
沈筠一愣,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将军莫怪,我睡姿可能确实有些……豪放。”
沈筠羞愤欲死,舌头打结,话都不会说了。半夜循着温暖钻进人怀里,第二天早上还被正主抓包也太让人社死了吧。
他好不怀疑这件事是自己的缘故,他根本就对池惊鹤没有办法防备心,何况盯着那张脸,他明明早就习惯了同床共枕的。
却没看到池惊鹤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迅速收敛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道:“不碍事的阿筠,你毕竟初次同人共寝,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将军所言不错,我确是初次同人共睡一榻。”
池惊鹤闻言勾了勾嘴角,心底浮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他拼命压了压嘴角才控制住,不至于人前失仪。
哪料沈筠话音一转,却说:“将军经验丰富,确实同你比不得。”
他话莫名有点狎酸吃醋的意味,但是好没道理,池惊鹤常年行军打仗,地为床,天作被的情况常有,若如此来论的话,和他共睡一榻的人实在数不胜数。
但若反驳的话也没道理,又是一笔烂账,池惊鹤百口莫辩。
沈筠逗够了人也不再纠缠,洗漱完毕整理好仪容后,好整以暇道:“将军还没看够吗?再晚几刻便赶不上早朝了。”
说完后施施然离去,靖远将军便被孤身丢在榻上。
池惊鹤莫名有种昨晚被人白嫖了的错觉,懊悔片刻便匆匆回府。
今日早朝和往日也无甚区别,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天子坐明堂,万臣朝拜,朦胧晨光照射在彤墀上,皇帝于明堂之上垂眸听守成派与革新派两党相争,神色不明。
守成派以宋阁老为首,主张守旧,传承祖宗基业,沿袭原有盐铁官营制,便于官方牢牢掌握主要财政收支。
革新派以楚相为首,主张与时俱进,因地制宜,结合部分郡县情况,将一部分盐铁划归民营,以税收制度来进行管理和约束。
单此事争吵已有月余,两派观点有利有弊,中立各方仍在观望。
段辰睿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每每上朝被两派吵得头疼,最后只能按下不表,一拖再拖。
侧座白纱屏后太后梁氏垂帘听政,其党羽多为旧贵族,从自身利益出发自然不可能支持革新派。盐铁乃国之命脉,其中油水几何自然不言而喻。
就此事而言,说太后与楚相身处敌对阵营也是恰如其分的。
但沈筠观今日之朝堂局势实在微妙。楚相今日上朝后一言不发,大约还在因楚云黎被关押之事责怪皇帝?
太后的橄榄枝或许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经递过去了。政见不合不代表绝对的阵营立场,楚相可并没有站边。
段辰睿此招简直算得上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没把池家手里的兵权收回来不说,可能白白将楚相送去敌对阵营了。
眼下科考在即,若沈筠没猜错的话,段辰睿今日依旧会将盐铁改制一事按下,实际不对,他大刀阔斧的改革未必能一帆风顺,伤筋动骨反而得不偿失了。
朝堂之上你一眼我一语,你方唱罢我登场,竞相持笏上前,众声喧哗,嘈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