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这句话,等了半年,或许更久。
可他却不敢深信这句话,清秋曾说她爱过一个人,为那人几度自戗,形销骨立,那她当真忘了那人吗。
王恒眼底漫上踌躇怔忡的情绪,他犹豫彷徨。
“清秋,你心静了吗?”王恒目光温和,如同春日暖风,能叫人忘却所有。
清秋笑道:“自然。”
“我心昭昭,常也,我是真心想嫁你为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清秋眸光灿灿,仿佛见到他二人婚后的良辰美景。
王恒掩不住心中欢喜,竟一时激动,握住清秋的手,仿若劫后余生的庆幸,他道:“你愿意便好。”
这比什么都好。
两情相悦,喜结良缘,这是世上最好的姻缘。
此夜月明星稀,风吹得格外轻,轻柔地抚摸着汴京的一切。
王恒一路护送清秋回付宅,他珍重而欢欣地紧握着她的手,不敢太重,不敢太轻,怕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
清秋看他如此紧张,不由得笑出声。
“常也,到了。”清秋掀帘往外望。
付宅门前韦氏正和李妈妈候着,见有马车来,李妈妈忙上前去,朝里问道:“可是姑娘回来了。”
王恒亲自送她回来,坐的是王家的马车,李妈妈不敢造次,只静静站着问。
马车帷幕被一只纤白瘦削的手掀开,清秋半弯着腰,眉眼含笑。
“李妈妈,辛苦你了。”清秋柔声道。
李妈妈眯着眼笑道:“姑娘哪里的话,夫人正等着你呢。”
李妈妈正欲抬手扶清秋下马车,却见帷幕身后,有一翩翩少年现身,最终是王恒扶着清秋下马车。
韦氏眸光大震,面上不显,只上前道:“有劳郎君相送了,可要进宅吃杯茶?”
王恒谦顺道:“夫人客气,只是天色不早,恐家中母亲担忧,便先回了。”
听罢,韦氏亦不多留,只和清秋在宅门前目送王恒,临行前,清秋视线百转千回,停留在王恒身上。
王恒虽未与她对视,但却能感受到她倾注的目光,他垂首低笑。
二人的眉眼官司被韦氏一览无余,待王恒走后,韦氏便拿着清秋问:“你当真对王家郎君有意?只要你心中欢喜,我无有不依的。”
王家到底汴京里数一数二的门户,清秋若欢喜,随她去了便是,韦氏心下想着。
清秋眉心轻蹙道:“母亲,不希望我嫁这样的人家吗?”
韦氏道:“什么样的门第配什么样的人家,若你喜欢上乞儿,未必我要遂了你意?你要如此任性,我情愿当初未有你这个女儿,你只要不太过任性,汴京那家的郎君不高看你一眼?”
汴京里有几个郎君见过她,就是高看她一眼,不过是看在哥哥和父亲的面子,又岂是因她自身。
若没有这样的出身,她恐怕没得选。
清秋心生郁闷,淡淡道:“王郎君喜欢我,并非出身。母亲说的什么乞儿,倘使我真的喜欢,又何须在意他的出身,我若喜欢,便是最要紧的。”
韦氏听她这番话,心头大怒,当年已是大闹过一回,如今清秋仍这般想,岂非还在意师无涯?
可又听她答应了王恒,韦氏不好发作,只当是女儿的一时戏言。
“喜欢是最不要紧的。门当户对才是最要紧的,与你相配的,许你一生无虞的,待你好的,才是最要紧的,傻姑娘,你不要犯浑。”韦氏语重心长地说着。
眼见着到了杏院,清秋不欲与母亲争辩,只道:“晓得了,母亲我累了。”
韦氏晓得她的意思,无奈道:“母亲,都是为着你好。”
韦氏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金玉珠宝捧到她跟前,可这个女儿怎么就是不开窍,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远。
清秋抿唇苦笑,道:“母亲,我晓得的,你是为了我好。”
回杏院时,已将近戌时,清秋净面脱妆,云露绿柳要进屋伺候,清秋掐灭灯烛,扬声道:“歇下了。”
待她二人走后,清秋便有燃了一盏灯,室内一豆灯火,清秋起身去猫笼里放出瞳瞳,它尚且清醒,见清秋靠近,翻着肚皮撒娇。
昏暗房间里,瞳瞳的异色双瞳格外明亮,清秋伸手将它抱了出来。瞳瞳离了猫笼,在房内乱跑,清秋恐它撞着桌子,忙去追它。
夜里安静,清秋捧着一盏油灯,小声唤它:“瞳瞳,瞳瞳别跑。”
瞳瞳一溜烟蹿到了书架下,清秋见它窝在书架墙角,里头灰扑扑地一片,它爪子扒拉着什么,清秋放好灯盏,趴下身去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