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志,您确定那位朋友姓徐吗?我们这里没有姓徐的客人啊!”
赵朱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那就应该是姓余,跟着几个港商一起的。”
小姑娘嘴巴动了动,又低下头,把手指抵在登记簿上一行一行地往下滑,果然在306的入住登记里看到了“余少行”的名字,她这才点了点头,看向赵朱:
“好的,赵同志,我会为您转达留言的。”
赵朱笑眯眯道了谢,悄悄放了个塑料发卡在前台上,便转身离开了。
小姑娘急着要叫住她,但赵朱走的太快,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她鼓了鼓脸颊,眼风左右一瞥,没见着人,便微微低下了头,一把将那发卡抓了过来。
那是一个紫色的蝴蝶发卡,用弹簧上粘着两片薄薄的塑料片当做蝴蝶的翅膀,“蝴蝶翅膀”上刻着细细的纹路,顶上还有两根金色细钢丝做成的触须,她拿细细的手指轻轻一拨弄,那蝴蝶翅膀就颤悠悠晃动起来,似乎展翅欲飞一般。
她把玩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将它收了起来:这东西可不能要,等哪天赵同志来了,再还给她吧。
如今,塑料制品可是稀罕物,更别提还是这样精致的小玩意儿了,虽说女同志们不爱红妆爱武装,也害怕被小资情调腐蚀了意志,哪怕有条件打扮的也都朴素无华。
但她所在的岗位因为要接触外商,反而少了一些限制,毕竟是门面嘛!就连门口站岗的男同志,还天天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呢!
她心痒痒地又瞧瞧那个精致的发卡,比划比划还是戴到了头上:先带着,等赵同志来了,便还给她。
接着,她便拿起电话机,给306的余先生转达了留言。
余少行听完了电话,挂断了电话后,忍不住狠狠在心中骂了一句:真是倒霉,还真叫她看见自己了!早知道不利北行,怎么着也不该贪这次的报酬,如今悔之晚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在这边摇头叹气的,可把旁边的中年男人吓得不轻:“余大系,您这系肿么了?系不系我的生意要赔钱啊?”
余少行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没你什么事,我碰见一个过去的债主,要约我见上一面。”
“那就好,那就好……”港商李生刚松了口气,自知失言,又连忙找补道:“冇嘢冇嘢,没有关系啦,欠多少钱,我这边补给你啊!”
余少行冷笑一声,轻蔑地摇摇头:“这债,恐怕你可还不起!”
见他的表情不对,李生明智地闭了嘴,只赔笑道:“那系那系。”
余少行心烦意乱,抬脚就往里间走去:“你的事办完了,今日便可归去。我尚要多停留一段时间,帮我续房几日吧。我歇着去了!”
李生笑眯眯应是,待他进屋关了门,旁边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才不满地嘟囔道:
“大佬,佢鼻孔朝天,睇人唔起。点解雷不恼火,仲奉迎佢乜?”
(老大,他鼻孔朝天,看不起人。为什么你不生气,还逢迎他啊?)
李生对着手下可没那么好脾气,手指直接戳到了对方的头顶:“雷咩意系呀?话我托大脚佐?”(你是什么意思?说我拍马屁吗?)
“冇嗨,冇嗨,大佬,我帮雷不值当乜!”
(没有,没有,老大,我替你不值得啊!)
李生的巴掌扇风似的呼在他的脑门上:
“衰仔,唔生性。雷寄不寄佢系边個啊?徐半仙呐!
(傻小子,不懂事。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徐半仙呐!)
三十年前,佢已半百,仲系個后生仔模样,今时今日,佢八十多岁,仲系这般模样,雷话佢有冇法力神通乜?
(三十年前,他已半百,还是年轻人模样,今时今日,他八十多岁,还是这模样,你说他有没有法力神通啊?)
敢惹佢不喜,我惊雷家破人亡都唔知点解呀!
(敢惹他不高兴,我怕你家破人亡都不知道为什么啊!)”
第064章 喜相逢
不知哪位高人曾言:良心被狗全吃了和良心从没被狗舔过的人, 大都能逍遥自在。怕就怕良心只被狗啃了一半的,亏心事虽也做得,却又时时受那剩下半拉良心的磋磨。
一见着赵朱, 余少行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一边怕她认出自己,一边又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改头换面已经焕然一新,未必能被她认出来。
但今天这通电话, 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话说,余少行——徐瞎子自从逃走之后,提心吊胆地一路向南, 这一路上时而偷鸡摸狗时而沿街乞讨,东躲西藏风餐露宿,总算是在珠江河畔找到了一个知他本事的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