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还没有,想请您开个方子,助我能早日有孕。”
韦大夫一听就明白了,寻常家夫人找他看病,大多是这事,可他也犯了难,这要求正好与顾将军的要求相悖,偏偏,还不能告诉她。
韦大夫装模作样把了会儿脉,什么都没说,反倒转头对后头站着的人说:“沛儿,你且过来瞧瞧。”
姜初妤当然注意到了韦大夫身后的女子,她始终低着头,如幽灵般静默,可手中拄着一根拐杖,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她竟然叫“沛儿”?
姜初妤脊背立刻挺直,几乎快要站起来,看着她步步走上前来,面容渐渐清晰,一见那唇下痣,她就认了出来。
“沛儿,是你?!”
沛儿抬头打量她几息,几不可见地笑笑,疏离且克制,微微颔首:“夫人,别来无恙。”
姜初妤忍着热泪,在失态前请韦大夫先行回避,随后握着沛儿的手引她落座,还未问她这些年的遭遇,就落下泪来:
“我一直很后悔,不该荐引你去郡主府……那时谁都知道熙和郡主骄纵跋扈,可我还是存了侥幸,她不敢对姜家介绍过去的人怎么样,我……”
十年前,沛儿是独自上京寻亲的孤女,姜父瞧她可怜,收她入府给姜初妤侍女,可沛儿还是想去寻亲。
正逢那时郡主府招募仆役,熙和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性子,跟在她身边伺候去的地方多,更有可能寻到线索,也不必饿肚子,姜初妤觉得,是个好去处。
唯一的顾虑,便是听闻熙和对下人不好,动辄打骂,还打死过一人。
沛儿还是去了,后来残了条腿,再后来的事姜初妤就不知道了。
“夫人莫要自责,这是我的命数,怪不得人的。”沛儿比从前更淡漠了,眉眼间没多少故人重逢的喜悦,于是这说辞听在姜初妤耳中打了折扣,心中愧疚只释怀了一半。
“你现在师从韦大夫?”
沛儿点头,又摇头:“韦大夫心善,收留了我。我虽随他学医,但我愚笨,不得其传,倒是学会了算数,帮医馆算账。”
听到她生活安稳,姜初妤才卸了口气。
可沛儿一转话头,说起了她的事:“夫人不是想有孕吗?我便直说了,短期内,您是不会有的。”
“为何这样说?”
“韦大夫叫我看脉,要么是此病简单,叫我练手;要么是此病难医,叫我开开眼界。可依我看,女子孕事哪种都不算,起码他从未在行医时叫我看过,那便只有一个意思,他不知该怎么办了,让我诊脉,给他多些思考时间。”
沛儿顿了一下,“有两回病人患了绝症,他便这么做的。”
姜初妤越听越惧,不禁握紧了她的手。
“方才一入府,顾将军就与韦大夫说了些话,我没听到,但肯定与您有关。结合这两件事,我猜,意思便是——您这事很难办,却不是医术上的难办。”
话说到这份上,沛儿不点明,姜初妤却立马会意了。
这不就是说——
他还不想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第78章
与沛儿短暂寒暄后, 姜初妤叫人请回韦大夫,忍不住想套些话。
“您瞧我的身子可有什么毛病?几时能怀上身孕?”
“夫人这样年轻,就算是有, 也不过是些小毛病,调理好了, 往后自然是能生的。”
一番回答滴水不漏,姜初妤一无所获,只好送他们出门。
临别时, 她拉着沛儿有些干燥、透着药香气味的双手, 依依惜别, 却相顾无话。
一老一少离开后, 姜初妤还立在原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赌气似的,看也不看斜后方等她注意到自己的夫君。
顾景淮展开药方用力一抖, 招手唤来竹楦:“去抓药、熬药,这事你亲力亲为。”
“夫君竟许韦大夫为我开药了?”
姜初妤眼风飘向他,身子却未动。
“这是什么话, 我难不成应拦着?”
他揽过她的背,揉着肩头哄着:“外头凉,回屋吧。”
他的手依然有力,强硬地非要她紧贴着他的身侧。
姜初妤想, 许是沛儿多心了。
可自那日起过了四日, 她的夜晚又变得短起来,阖眼睡去到睁眼醒来,总是无梦, 恍若弹指一挥间,一夜就过去了。
顾景淮不再热衷于那事, 甚至昨夜她鼓起勇气,故意将前襟敞得很开,山峰轮廓半显,然而他就在她解衣的短短半盏茶工夫中,睡着了。
睡着了?!
姜初妤缓缓躺下,红着脸掖好里衣,背对着他侧过身去,在安静的冬夜里听着自己无序的呼吸声,许久才阖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