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
“我舅母上京来了?!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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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夫人半个月之前就来到京都了。
作为养了姜初妤九年的人,在听到她一朝攀上枝头做凤凰后,姚夫人恍惚了一整天。
她一向沉默寡言的丈夫姚穆之,久坐郡守之位,喜怒不显于色,却也有些怔然。
姚夫人问:“黄县令那边,你出面摆平。”
姚穆之说:“那孩子的婚事是你策划的。”
“你的意思是不关你事?”
“……”
“好哇,坏事全是我做的。”
姚夫人又问:“她的孩子有了好归宿,你是不是挺开心的?”
姚穆之还是沉默,呷了口茶,才开口:
“我就不明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你怎么能斤斤计较到今天?”
一想起来,姚夫人就恶心得险些干呕,费劲忍下去,冷言讽刺:“不比你念念不忘的痴情深。”
姚穆之忽然一转话头:“萍儿是你害死的吧?”
姚夫人一怔。
“这件事我没追究。我待璇儿他们几个你所出的孩子也不薄,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
璇儿便是几月前风光大嫁的姚二小姐。
姚夫人忽然泪如雨下,可声音依旧端得清晰、听不出哭腔:
“老爷,换做你是我,你能吞下这口气么?”
她想起萍儿的死,那个曾经最得姚穆之宠爱的妾室,那个长相酷似姚玉淑的妾室。
姚夫人只见过几次姚玉淑,知道她是夫君可怜的长姐,早早撒手人寰,夫郎也短命,膝下两个孩子年少失怙。
一开始,她是欢喜将那孩子接来的。
直到后来,偶然发现了丈夫藏匿起来的见不得光的画作与情信。
画中的女人容颜姣好,有穿衣的有未着丝缕的,有偷画的有臆想,但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
姚夫人恶心得浑身发抖,险些上不来气昏死过去。
她的枕边人居然觊觎自己的亲姐姐!
姚穆之发现画被毁后与她大闹一场,姚夫人这才发现自己总觉得萍儿似曾相识,像的是谁了,于是趁着她生产时做了手脚,要了她的命,作为报复。
可也是她的报应,姚穆之非但不收敛,连看他们养女的目光都有些怪异了起来。
……
这趟上京之旅,姚穆之到底没跟来。
公务繁忙倒也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总是这样,永远在很后面、很后面的地方,沉默又纵容某些事情的发生,罪总是不及他。
姚夫人至今都记得萍儿的死状,七窍出血,瘆人得很。
她后悔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总觉得不该由自己背负这罪,可是无可奈何,她因这愧疚与愤怒而更恼火,无处发泄,只得倾倒给了——
都怪那孩子。
姚穆之已许久不曾碰那些秽画,不然也不会瞒了她这么多年。
可姜氏那孩子来了不久,他就急着破戒了。
那孩子才不到十岁,长相就已颇得她母亲的五六分神韵,是个美人坯子。
可是、可是——
你为什么要入我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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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夫人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思上了京都。
毕竟姜初妤所嫁之人是镇国公府世子,借此机会高攀顾氏一族,于她的夫郎、儿孙的仕途有利。
所以她收到信后,还是来了。
含着一口咽不下的气。
可惜她来得不巧,刚找了家客栈落脚,还没写信请人去叩顾府的门呢,就听闻了顾家世子的“死讯”,顾家也被封了。
那时她有短暂喜悦,可没过几日,打道回府之前,他又活了,没等多久,朝廷忽然大变了天。
不少城内的百姓往外逃,姚夫人一行人也随之逃窜,躲到了旁边的市里,听闻又没事了,才又折返。
她的马车刚驶回兴业坊,居然在街上碰见了一个熟人。
那不是姜氏那孩子救过的山贼么?
那刻她不知怎的,直觉能通过阿肆打听到姜初妤的近况,便遣人去问他,那人没过多久来回话:
“听说,这个阿肆在找代笔,要给姜小姐去信呢。”
第74章
轿辇停在一个岔路口。
往左走, 是去仁厚坊的方向,他们的新府邸;往右,是去姚夫人下榻的客栈方向。
准确地说, 是关押她的客栈。
顾景淮从阿肆口中得知那代笔是姚家人后,就以高昂赏金雇了一名书生替罪, 命阿肆当街惩戒他。
这步棋一石二鸟,一来直截了当且粗暴地昭告邻里——所谓顾家少夫人红杏出墙,与情郎藕断丝连是个误会;二来, 是隔空对姚夫人传信, 她的心思已然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