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在梦里,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姜初妤那股委屈劲儿又上来了,热气腾腾的,熏得她眼周发涩,似泣非泣地问:“你为什么不信我……”
顾景淮的辩白听上去有些薄弱:“我…没有。”
他顿了一下,“皎皎,我怎么会不怜惜你?”
姜初妤听错了,不管不顾地偏着脖子脱离开他的手:“我不怀疑现在你喜欢我,但是我还是好难过,我永远排在顾家的体面之后。”
顾景淮怔住。
偏偏姜初妤这时回正脑袋,侧脸若即若离地贴在他掌心上,反问:
“不是吗?”
不是吗?
后来姜初妤就没了记忆,一夜安眠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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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攀上树梢,夜露蒸腾着消散在热气中。
顾府的早晨,仆役们像蜂群般分工明晰地忙忙碌碌,维持着府中上下的正常运作。
春蕊将插花瓶中换了今早新鲜采摘的山茶花,刚要端上桌,听见内室传来唤声,连忙端着花瓶进去,见榻上美人青丝铺在身下,半撑起身,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小姐醒了?您不用着急起床,夫人听说您昨晚晕过去了,吩咐您好生休着,不用去请安了。”
春蕊笑嘻嘻的,又恢复了出事前的活泼:“这应当就是原谅您的意思了。我觉着夫人比姚夫人好多了,她气消了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应该不会再刁难了。”
姜初妤微微一笑,别开这个话题,去看她手中的花瓶。
“新摘的山茶花?快让我闻闻香不香。”
她深吸了一大口,只嗅到微微清香,却从噩梦中活了过来。
四下望了望,不见顾景淮的人影。
春蕊端详了她一阵,忽然喜道:“小姐,您的脸消肿了!”
姜初妤摸了摸左脸,发现果然不肿碰也不疼了。
“昨晚姑爷给您热敷呢,今日能全消,看来是敷了挺久的呢!”春蕊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朝她嘿嘿笑。
可姜初妤只是提了提唇角,面露疲惫之色,一语双关道:“这有什么。我的脸不好看了,伤的是他顾府的颜面。”
春蕊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悻悻地摆弄着山茶花花茎,也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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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淮昨夜几乎未睡,于卯时准时离开了卧房。
他收拾好行装,动身出发回营帐。
顾景淮记得她说,那个刘恕征上兵了。现在负责朝廷招兵的是他和魏将军,刘恕不在他的军营里,就在魏将军麾下。
稍一思索,他很快有了主意。
回到军帐后,顾景淮还未着甲,第一件事是叫军机都尉来。
两旁的士兵掀开帐帘,军机都尉看见年轻的将军盘坐在桌案后,面若沉思地注视着眼前演兵沙盘,在心里想了一遍近日演练场上的军械是否疏于检查出了问题,或者兵法政策给新兵下发得不够及时,自查无错,才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将军有何吩咐?”
顾景淮抬眼看向他:“征兵之事,是李都尉你负责对吧?”
“正是。”
“那你听没听说过有个叫刘恕的人?”
“这……”李都尉额角冒汗,生怕是这个刘恕有问题,却被招进来了,“招来的步兵骑兵弓兵近千人,下官若是都能记住姓名,早就从文不从武了啊将军。”
“拿着名册一个个找,找不找的到都再来汇报。”顾景淮手中把玩着指挥三角旗,目光沉沉,“别告诉任何人,你自己查,一个时辰够么?”
“这……”李都尉汗颜。
“那两个。”
半个时辰后,李都尉带着名册再次踏入营帐,这回他完成任务,明显放松了很多:“属下刚翻开这步兵编册,就看见其中一个什长叫这个名字,去打听了一下,这人功夫不错,就是出身不太好。从前做过山贼,不过早两年就金盆洗手了,不知是否是您要找的人?是要把他辞去吗?”
“都做上什长了,我不由分说把人辞了,朝廷威信何在?”
“将军说的是。”李都尉更不明所以了,只好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搭擂台,我要亲自验验兵。”顾景淮手撑在沙盘上站起身,“召集所有新兵中的伍长、什长和百夫长,我要一个个验过去,不可遗漏。”
“属下领命。”
顾景淮脱了外袍,熟练地在手腕和手掌上缠上厚布,布满肌肉线条的坚实右臂取出兵器架上的一根长枪掂了掂,又放了回去,改了主意道:“不管什么兵种,都徒手较量。”
李都尉不知道这个叫刘恕的怎么惹到了将军,让他这么大动干戈。
他只有一件事是确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