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那笑渐渐变成了咬牙切齿,
“少装得那么深情,让人看了真恶心。”
……
俗话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孙牧远这一出,确实让顾景淮想起来桩陈年往事,那股对孙牧远没来由的厌恶,终于在回忆的加持下,变得更浓了。
九年前,顾、姜两家刚定下婚约不久,顾景淮第一次听说,他“未婚妻”还有个小跟屁虫。
那是一个晴日,顾景淮以看书为由严词拒绝了姜初妤上门来找他一起玩抖空竹的邀请。
看着小姑娘落寞的神色,一旁的仆役看不下去了,劝道:“世子哄哄姜二姑娘吧,瞧着她都快落泪了。”
是么?
没正眼看人的顾家世子掀开单只眼,还未瞧清楚几步之外立在顾府大门外的人是什么表情呢,就听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兴冲冲地喊:
“啊哈!我就说找他不如找我,我已经找好一块地了,旁边还有池塘呢,姜姐姐快来!”
下一瞬,一个身影如飓风刮过,卷着姜初妤不见了。
顾景淮好奇地探出身望了眼,只见一个与她差不多个头的男童生扯着她向前跑去,似乎察觉他在看,扭头瞪了眼。
“那人是谁?”
他问仆役。
那天起,顾景淮才知道了孙牧远的存在,反倒大松一口气。
因为他可以在被小未婚妻缠得厌烦时,偶尔搬出姓孙的作救兵:
“你不如去找你的好弟弟去罢。”
姜初妤拽着他袖口晃悠着:“我总是跟牧远弟弟一起玩,你不会觉得不开心吗?”
“怎会?”他板着脸,扯回衣袖。
年幼的姑娘心里单纯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她扁着嘴不开心了好一阵,又仿佛是在比较似的纠结了起来,最后拍了下掌,一锤定音:
“可是我更喜欢跟茂行哥哥待在一起!”
顾景淮薄唇一张,把她的热情顶了回去:“我不喜欢。”
“……”
总之,他们三人的关系,在一段时间内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直到某个冬日大雪天,顾景淮正在房中习书法。
万籁俱寂,虫鸟兽或冬眠或死灭的季节里,是一年中他最喜欢的季节,安静得好似天界仙境。
“咚”。
屋外传来一声闷响,他笔尖一顿,抬起头来竖耳倾听,半晌没声,便以为是幻听,没放在心上。
可过了不久,忽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砰”“咚”声,应该就离他所在的东厢房最近的那堵院墙边。
顾景淮忙置了笔,走到窗边推开一看,正好把趴在他家院墙沿上、手中拿着个空麻袋的孙牧远捉了个正着。
孙牧远一点儿也不露怯,反而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跳下墙一溜烟儿逃了。
顾景淮连大氅也不披了,三两步来到院墙下,见尚未有足迹的厚厚积雪中,散落着不均匀的坑。
他用脚扫开一片雪,靴底踩到了硬物,俯身瞧了瞧,是石子,有普通的黑石头,也有鹅卵石,大小不一。
他拾起两三块端在掌心,拇指抹去表面的白雪,可马上发觉了不对劲——
这些石子,无一不是沾了鸟粪的。
空中还在飘着鹅毛大雪,只一会儿的功夫,顾景淮头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可他面比霜冷,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恶心的,浑身发抖。
“黄毛小儿,竟下流至此!”
……
九年后的今日,孙牧远为他准备的这份记忆召回大礼,正是一盒沾了鸟粪的石头。
顾景淮嘴角抽了抽,咬牙冷笑:“真是为难你了,一块块拾起来,也不嫌恶心。”
“能恶心到你就行。”
话音刚落,顾景淮一拳带着风声朝他脸上招呼而来,孙牧远在紧要关头堪堪抬手抵住,“顾将军怎么不讲武德,竟然偷袭。”
“光明正大揍你还要打报告?”
他似一只被侵占领地而发怒的雄虎,雄厚的背肌猛一发力,推压着孙牧远的同时,腿向侧边一踹,直接将桌案蹬翻在地。没了阻碍,孙牧远正好是坐着的姿势,无处借力,僵持了一阵,还是被他狠狠压撞在了地上。
“我说了,不许再打她的主意,你该吃点教训。”
顾景淮曲膝跪在他大腿上压制着他下半身,左手锢着他右肘,右手握成拳挥落在他下颌处,方觉心中爽快。
而孙牧远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一时懵了,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跟自己动手。
一时间他心中冒出了好些个损人的念头,比如说军中主将竟亲自打架,受损的可是他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