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裘弈心意相通的摧雪如果有眼,此时白眼早就要翻到天上去了:愚钝!
裘弈在心中道:那你说,当如何?
摧雪:追问啊,对他死缠烂打啊。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道侣诶——虽然是协议道侣,但道侣的宗门有难,你难道都不问明白的?
裘弈:要如何问?他说与吾无关。
摧雪心累道:你是他道侣,他的事就是你的事!就这么说!!
于是裘弈对萧湘说道:“吾是道长的道侣,道长的事,便是吾的事。”
萧湘道:“只是协议道侣,道君不必……”
裘弈嘴快道:“是协议道侣,便不能过问此事,那便做真道侣。”
话音方落,两人之间又沉寂下来。
裘弈在心中问道:他怎么不说话,吾是不是说错话了?
摧雪:没吧,这不就你们人类求偶的话么?
裘弈:求偶?
摧雪指挥:你看看他眼里的神色,我给你想想办法。
神识是看不见一个人眼中情绪如何的。裘弈微微屈膝,歪头向上去瞧萧湘垂着的眼睛。
嗯,什么情绪都没有。裘弈又站直,将歪头时落到胸前的马尾束发扔到背后去。
“……”萧湘无奈。
多日相处下来,裘弈此人心性如何,他也略知一二。方才裘弈那话,多半没过脑子,只求问他事件详情。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心中竟轻悸了一下。
“紫微宗传来的符信上说,太清宗恐怕要灭门。”萧湘低声将此事道来,“祖师对此并未有任何回应,湘猜测,太清宗众人,恐怕不是单纯的身死,而是魂飞魄散,故此想去鬼市寻有门路的鬼差,问问众人身死的缘由。”
原来如此。裘弈召出摧雪,“事不宜迟,走,去鬼市。”
……
南方,放鹤门中。
燕卓然从门主的居所中出来,将手里那张黄符纸看了又看,随后用灵力将其震了个粉碎,随手洒在路旁的泥土中。
“只有我啊。”她两手十指相错,交叉放在脑后,吊儿郎当地往山门处走,“不过一死而已!”
她御剑而起,在掠过山门时低声喃喃道:“——只是死前,再看看这大好人间吧,下一世可不一定能如此翱翔于空了。”
应该……能有下一世吧?
北方,寻天府中。
王侯大马金刀地坐在家主之位上,垂眼看着手里那张黄符纸上的文字。
一声嗤笑短促地响起,“早有预料的事,倒也不惧。”
他正要将纸张粉碎,一只皮包骨的手从后伸来,将他手中的黄符纸抽走。
“欸——”王侯随着那只手转头。
一身病骨的王惜立在他身后,将符纸上的文字扫了一眼,随后用灵力将纸张粉碎,扬出窗外。
“正要去告诉你呢。”王侯用粗手摸摸弟弟瘦削的脸,问道,“怕么?”
“早有预料的事。”王惜长叹一声,面带愁容,“只是不知当如何同小锋小舒好好讲,她们都那么小……”
两个当哥的一起唉声叹气。
东方,青云宗中。
议事大殿中,众人陆续走了,只有贺奉天立在原地,捏着手中的黄符纸。
宗主何所应也没打扰他,自顾自地坐下处理宗门事务。
他们青云宗倒是没太清宗那么严重,只是要折一批新锐徒子而已,青云宗家大业大,人又多,说冷血点,倒是不怕宗门因此受创,修仙之途本就危险,许多小辈折在半途,再正常不过。
令贺奉天驻足的原因是,黄符纸上明确地写着雷震宇的名字。
“……”他攥紧黄符纸,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何所应出声问道:“去哪——?”
贺奉天头也不回地说道:“去将那小子抓回来别在老子裤腰带上!我跟你说,那小子指定是在外面打架让人打死的!!”
“回来!人各有命,你少干预!贺奉天,贺奉天!!”
贺奉天闷头向外走,没搭理身后的喝止。
何所应吼道:“猎炎!!”
道号“猎炎”的贺奉天不应,声音从门外飘荡进来:“去找猎霆了!!”
……
鬼市并不在阴间,而在阳间一些阴气极重的地方,共生人与死魂交流,互通有无,也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黑市”,里头什么买卖都有,鱼龙混杂。
裘弈带着萧湘在东洲修仙界的极北之地降落,步行穿过林立的棍状岩石丛,最后站在一条宽九尺九的长河边上。
“需涉水过去。”裘弈低声对萧湘道,“这是通冥河,生人沾其水,可视触鬼物,不受阴气侵害,多流淌在鬼市入口。双脚沾水过去,生人需在河水干透前离开鬼市。”
“只能沾脚么?”萧湘问。
“一般鞋干透前就出来了。”裘弈没正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