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瑛恍然回神,惊得后退一步,语无伦次道:“不,不……陛下是天子,怎可直呼其名?”
“旁人不行,但你可以。”
姬珩看着她,眉目依然是笑着的,但语气强硬,已不容拒绝。
“小九,叫一声阿照,朕什么都依你。”
“……”
他叫她的乳名,竟叫得这般自然。
婉瑛涨红了脸,却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直到姬珩说:“叫声阿照,今夜不去你那儿睡了。”
“……阿照!”
这一声阿照没过脑子,直接就从嘴里跳出来了,连婉瑛都惊了一下。随后,她看到皇帝的脸色变了。
“看来,小九真的很讨厌朕呐。”
婉瑛惶恐地垂下头,身子发起抖来。
但很快,姬珩笑起来,右手轻拢在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
“比朕想象的还要……”
话说到一半,他停下了,望向婉瑛,眼底如风暴聚集,浓烈的欲望在其中沉浮翻滚。
第27章 背诗
日子一天快似一天,眨眼便漫天飞雪,又是新的一年。
正月十五这天,连续下了小半月的雪终于停了,到了晌午时,竟还放了晴,雪后初霁,照得屋脊上的残雪如盐粒般闪闪发光。
雪融时最冷,外面朔风正紧,御书房里却早早地燃起了火龙,屋子里温暖如春。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胡马……胡马依北风……”
御案上,净白琉璃瓶中斜插着数株红梅,色若胭脂,疏落有致。
婉瑛一手抓着支兔毫,正皱眉苦思,拼命去想那句“胡马依北风”后面是什么,然而脑子却像是故意与她作对,越是冥思苦想,越是想不出来。
身后,热烘烘的身躯靠上来,贴着她单薄的脊背,在她耳畔含笑道:“胡马依北风,下一句是什么?”
低沉浑厚的嗓音钻入耳道,婉瑛几乎是瞬间感到头皮发麻,耳朵痒酥酥的,像有虫子在爬。她下意识缩着双肩,想要退开,却被男人的大掌强硬地禁锢着两腰,在她耳边继续催问:“嗯?”
婉瑛紧紧抓着笔杆,指尖泛白,快要哭出来了:“妾身在想了……”
然而头脑一片空白,竟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姬珩不疾不徐道:“慢慢想,想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想到他说的“罚”是什么,婉瑛打个哆嗦,越发心急了。
可是臀下男人坚实的大腿,握着腰的巨大手掌,还有喷洒在耳际的灼热呼吸,无一不在干扰她。
她也曾微弱地抗议过这个姿势,从没见过有人读书是被人抱在膝上读的。可皇帝说他才是夫子,他的学堂,他说了算。婉瑛抗议无效,只能被他抱上大腿,硬生生地学会了《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等儿童开蒙读物,基础的生字大概认了个全,现如今开始学诗。
太复杂的她学不会,也理解不了,皇帝便特意为她编纂了一本诗选,里面收录了从先秦至今的历代诗词,每一首都经过精挑细选,诗歌用语简单,意思直白,读来朗朗上口,连小儿都能读懂,十分适合像婉瑛这样的初学者背诵,这首出自汉代的《行行重行行》,便是其中收录的一首。
婉瑛汗流浃背,实在是记不起来,只得嘴里不停嘟囔着:“胡马……胡马……”
一边小心翼翼用余光偷瞥身后人,妄想借此拖延时间。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姬珩轻而易举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贴在腰上的大手稍一用力,就将她换了个侧坐的姿势。
婉瑛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妾身想起来了!真的!”
“是么?”
姬珩明显不信,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眉眼间俱是笑意。
“胡马依北风,后面是什么?”
婉瑛眼圈通红,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下一刻就有眼泪掉下来。
“答不出来?”
他微叹了口气,像是替她惋惜:“昨夜才教的诗,今日便忘了,看来是朕的学生偷懒,不肯用心学,朕要如何惩罚她,才能让她长点记性呢?”
话落,他倏然靠近,火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两人的唇只有毫末距离。
婉瑛吓得闭上眼,一句诗自发从嘴中蹦出来:“浮云蔽白日!”
呼吸声停了。
婉瑛颤巍巍地睁开眼,见皇帝的脸就在咫尺之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表情说不上是遗憾,还是觉得有趣。
婉瑛轻吐了口气,眨着眼镇定道:“下一句是‘浮云蔽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