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找到了当年的报案记录。
当年的报案记录是缝在一起的,还得挨个翻。
大多数都是一些普通的盗窃案,偶尔夹杂了一两个伤人案件。
很快,一张薄薄的纸映入眼帘,便是周家的事情。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周兰花的父亲已经画押承认火灾是他女儿造成,并且承诺不再追究这次火灾相关的事情。”
唐先书想起了邻居的话,王老板给了钱治疗。
她这把年纪,见过的事情多,稍微一想就明白——
当时兰花这个姑娘被严重烧伤,急着用钱治疗,王老板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兰花父母。
他只需要给出条件——
画个押,他就能给钱,让兰花接受治疗。
兰花的父母没得选,接受了条件,承认了女儿操作失误导致的火灾,拿到了钱。
再结合邻居说的王老板要她们赔钱,想来兰花死了以后,王老板便要求赔钱,王老板手里又有兰花父母之前签字承认是兰花的工作失误……
这一招,唐先书熟悉,是因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平城想要跟上国际发展,要搞法治社会,而这就是这些老板用来对付法制社会的绝招。
不懂这里面弯弯道道的普通工人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唐先书第二天去找了王老板。
王老板最近忙着嫁女儿,女儿高嫁,搭上了谢老板,他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对唐先书也有好脸色。
但当唐先书说出来的目的,对方一下子变脸了。
到底还是看在唐先书的警察身份上,说道:“这件事本身就是那个女工的责任,她操作不当导致了起火。我没要她家里赔我全部损失就已经是我宽容,我只是让他们家把从我这里借的钱还上。”
唐先书道:“王老板,我听说这种起火情况都是机器出了问题。”
王老板一听就怒了。
“你的意思是我厂子的问题,谁跟你说的,你听谁说的?你把人叫来,我们当面问清楚!”
唐先书明白,根本不可能有工人愿意出来说话,这世道,她们找到一个活路不容易。
唐先书说道:“我以前在你的厂里干过活。”
“那是以前的事情,我厂子里的机器早就换了。”
王老板说道:“你们不开厂不懂这些,我们现在根本挣不到钱,都是赔钱赚吆喝,要不是看在工人没了这个厂活不下去了,我连厂都不开了,我这个年纪了,早就该退休休息了。”
王老板说着说着,都把自己说服了,仿佛自己真的就是一个为了工人们才苦苦支撑的大善人。
“你没有当过老板,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今天我能因为有人在我厂子里受了伤,就给一大笔医药费,明天就会有人为了钱模仿。”
“这些穷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唐先书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也明白,自己多说无益。
若是没有经历过穷苦,她也许会被这几句话说服。
可她经历过。
挣不挣钱,原本王老板的厂子也就一间厂房,几台机器。
几年下来,他的厂子已经变成了五间厂房,十几台机器。
唐先书往外走时,看到了外面正在准备的嫁妆,一担又一担子,整齐地排列着。
没过几天,唐先书就看到了对方嫁女儿的盛况,那是一个热闹!
唐先书这几天依旧没有找到兰花的父母,她有种预感,也许她们会来看王老板嫁女儿。
道路两边都是看热闹的人,小孩子一边抢糖一边欢笑,大人们也在抢着一路撒过来的喜糖,仿佛这一份有钱人家的喜悦也能落到大家身上一样。
唐先书穿梭在人群中,很容易就找到了两个不一样的人。
那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手里提了一个桶,女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花轿。
唐先书心道不好,赶紧往那边挤。
此时又有人往下面撒喜糖,人群一拥而上,唐先书挤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轿经过那对夫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她这边糖已经捡完了,人群散开,她走到了刚才那对夫妻站的地方,看到了地上留下的痕迹,还有臭味。
对方当时提着桶,再闻这个味道,应该是粪水。
她们准备泼粪水,破坏王老板女儿的亲事?后面怎么没做?
唐先书站在原地,人群带着欢呼从她身边经过,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脑海里全都是那对夫妻仇恨的目光。
晚上,唐先书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儿是王老板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是那对夫妻仇恨的目光,她们看向王老板女儿花轿时仇恨的目光。
她又想起那对夫妻把东西都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