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渺跟随靳无常,回避着路上结群的修士,去往了海上。
靳无常说,他师父所在的仙岛无比遥远,非三两日御剑所能抵达,需得乘船前往。
他早有准备,梨渺上了他的灵舟,凭他引航,自己默默记下了每日早晚太阳的方向。
行过数十日,灵舟终于靠岸。
梨渺看着这方岛屿,竹林密布、雾气缭绕,比起当初她与师尊生活的无名岛也大不了多少。
……这种地方,应当生长着竹林么?梨渺不禁想道。
约莫是那位前辈凭照喜好,自己种出来的吧。
“你从前,也住在这里?”梨渺看向靳无常,好奇问道。
靳无常缓步走在前头,漫不经心道:“是啊,十多岁时落入此间,便住了几百年。”
梨渺掐指一算,拧眉讶异:“十多岁,来这么远的地方?”
“嘿嘿,不是乘船而来,是无意穿过一处结界,掉进来的。”靳无常用玩笑的语气说道。
“……”如此情节,听着像是话本里才有的奇遇。
走上蜿蜒的小路,尚未至尽头,道人却停下了步子。
梨渺瞧他面色,似还有些踟蹰。
她默默在他侧后方等待,过了片晌,道人轻叹一口气,端正向前走去。
翠竹遮掩了视线,走过一处拐角,视野蓦然空旷起来。
而眼前的景象,着实让梨渺吃了一惊。
场院中,一名老人坐在其中,他身形极高极宽,厚重又僵硬的肉垂在肢体之外,几乎要将双膝埋没,一眼望去彷如一尊大佛,又好似一座小山。
梨渺从未见过形态如此奇异的“人”,他即便坐在那里,她站在他的前方,却也只能仰望。
“徒儿拜见师父。”
靳无常走到“山人”身前,郑重地行了跪拜大礼。
养神的老者启开满是沟壑的双眼,平静注视着面前的道人。
“你……回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如身躯一般厚重,却又少了些生气,难以形容。
靳无常站起身,仰视着尊师的面容,道:“徒儿想念师父,回来看看您。”
“顺便带了位医师,来为师父治病。”
“油嘴滑舌,徒劳而已。”千秋通语气沉缓,透出一分斥责。
靳无常微微笑道:“不试一试,又怎知毫无希望?”
他看向梨渺,梨渺略微回神,礼貌道:“晚辈梨渺,见过前辈。”
千秋通挪动被掩盖在肉下的粗大脖颈,淡淡看向梨渺,梨渺内心止不住一震,只觉面前的巨人僵硬得几乎快成了一块石头,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做得缓慢而吃力。
“你,救不了我。”
老者只看了一眼,便微弱地摇了摇头。
梨渺抿了抿唇,原来她对即将面对的症结仅仅是抱有怀疑,可如今亲眼见到,她也几乎全无把握。
老前辈身躯僵滞,不为神识所控,乍一看去,的确与丹霞玉琼对症的“离魂”、“尸厥”的病状有些相似,却又有许多不同。
这硬得像石头的肉肤,和小山一般的体型,她便从未在医书里见过。
“不才冒昧,敢问前辈……因何变成这般模样?”
老者齐长的眉毛低垂在脸侧,如同两根柳枝,无风则寂。
“天道在上,无医可治,无药可解。”
梨渺未听明白,只好疑惑看向靳无常。
靳无常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身怀玄辰血脉,拥有高于常人的天赋力量,乃是受上界神女赐福所致,尚处在修真界规则之下。然师父所掌握的能力……超越规则,乃是修真界中滋生的意外,非此界所能拥有,故而……遭遇天道压制。”
“天道……”
梨渺愣然。
她曾听靳无常说道,越是超乎寻常的能力,越是要付出代价。
她原对此话仅停留于想象,然现在,一个具体的例子便清晰摆在眼前。
原来所谓的代价,是天道约束,是超越法则的惩罚。
“掌门,这件事……我好像无能为力。”
梨渺低声叹道,一时感慨万千。
千秋通喉中发出几声迟缓的笑。“早说徒劳而已,顽徒无常,偏偏不信。”
青年道人面色平淡,低垂着眼,没了说笑的意愿。
梨渺也很头疼,治不了千秋通,她与靳无常的交易完成不能,丹霞玉琼便无法到手。
好个狡猾的靳无常,当初设下的竟是这等棘手难题,纵她有超乎寻常的医道天赋,又如何能化解天道施加的束缚。
她叹了口气,腹内虽揶揄着,心中却生不起责怪之意。若是师尊遭了难,她也会绞尽脑汁去救他,哪怕希望渺茫。
同为人徒,她能体会他的为难。
梨渺失神了片刻。
所以,丹霞玉琼该怎么办?
……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