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音渐落,演奏者们一改风貌,鸣奏气势昂扬,乐音宏大悠长,赫然一曲盛世华乐。
梨渺眼眶微张,一时旷风拂面,彷如置身广袤寰宇之中,静观斗转星移、日升月落。
纵是对乐理不甚通晓的她,此刻也神牵意动,好似与曲音相融,随之徜徉于群山大川、浩瀚深海。
她不禁坐直了身,顿感心境通明,灵力潮涨。
原来世人对百乐盛会的谈论并非夸大,盛月坊的心法,当真有助长修为、开悟心神之效。
穆忘朝诧然注视着梨渺,感应到她些许变化,不禁眸光摇曳,欣喜出声:“渺渺……你的修为,好似又进了一分。”
梨渺轻轻落掌于心口,目光怔然,好似仍神游于天外,意犹未尽。
乐声高涨,戛然而止,霎时烟火盛放,焰光照耀,呼声与隆响齐鸣。
梨渺举头遥望,蓦然扇动睫羽,由衷展颜。
“阿朝你看,好美的烟花…
…比以往所见还要灿烂!”
少年注视着梨渺眸中盛景,悄然暖了心房。
“嗯……美不胜收。”
隐约听到他含笑的轻语,梨渺转过头,刹那被那双温柔的眼眸摄去心神,怔然不忍移去。
喧响阵阵,都似掩去了雾里,不再清晰。
河岸边,悉星河轻靠在栏杆,仰头望着盛放不断的绚丽烟火,嘴角牵起少焉,却又恹恹落下。
她在那浩荡的曲音中望见了女子的潇洒剑气,可舞剑的人终是没能回来。
人群熙攘,仿若都与她无关。
惆怅时,一只大手落在她肩头,平稳按了按。
“遗憾常有,何必介怀。修道者二十年弹指一瞬,来日方长。”
“嗯……”
悉星河失神了许久,终是浅叹出声,转头看向眼含慈祥的道人。
“……你怎么这副表情,像个长者。”
靳无常当即拧起了眉头,“什么叫像,你先前都把为师当什么了?”
悉星河咧唇笑了笑,撑脸望着前方,宁静无言。
是夜阑珊,盛月坊修士与宾客们依次离去,悉星河收了意犹未尽的心,怀着些许感伤,随道人缓行在河岸。
梨渺与穆忘朝在高楼顶上坐守彻夜,终在人群之中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那浪荡道人浮夸的走姿,藏得再隐蔽也一眼便能瞧见。
梨渺当即站起身来,靳无常如有所感,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琼楼,微微一愣后弯起了眼角。
“小星河,你瞧那是谁。”
悉星河循他指尖方向看去,只见一男一女立于琼楼之上,衣摆蹁跹,好不潇洒,二人正望着此方,少女轻咧唇角,含笑冲她招了招手。
“阿渺……穆师弟!”
悉星河初觉不可置信,旋即庆幸展颜,欣喜若狂。
靳无常看着少女眸中星辰,唇角轻挑,左手剑指一抬,少女腰间剑顷刻出鞘,载着她一飞而上。
悉星河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落在屋顶时一个趔趄,直将梨渺抱了个满怀。
“太好了!你当真回来了!呜哇……!”
梨渺被撞得后仰半步,听到少女又惊又喜的嚎啕哭声,一时往事穿脑而过,不禁令她怔了怔神。
“让你担心了。”梨渺柔声说道,轻巧拍了拍少女后背。
悉星河抽搭着松开双臂,将梨渺与穆忘朝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抹去眼泪道:“好在你们安然无恙,那玉衡使作出那般阵势,我真怕你们出了什么闪失……你们是如何脱身的?玉衡使又怎样了?”
她杏目圆睁,迫不及待地询问。
梨渺稍加斟酌,道:“玉衡使以身引爆洞天,我二人受了波及,不得已在葫芦中养了阵伤,这才有机会出来。好在,赶上了半场百乐盛会,圆了你我之约。”
她说得真假参半,略去了混沌空间中漫长岁月。
“你们受伤了?”悉星河轻呼一声,目光顿转担忧。
“放心,已痊愈无碍。”梨渺抿唇笑道。
“哎呀呀,一不留神,便灭了一名魔尊心腹,也不知渡火宫会将这笔账算在谁头上?”靳无常负手摇头,啧啧叹道。
梨渺泰然眨了眨眼,“玉衡使与盛月坊结怨,身负重伤,又自裁而死,与你我何干?”
靳无常闲然挑起了眉头,哂笑道:“你这番理所当然的说辞,深得我心。”
梨渺轻嗤,搪塞敷衍的本事,靳无常可比她高明。
她看向悉星河,静谧少焉,点头道:“星河师姐修为满溢,已有破境之相,看来这一场乐会,于你也颇有裨益。”
悉星河略显腼腆地低下脸,“分别后,我脑海里尽是你持剑出招的模样,那场战斗,让我见识到天地广阔,也令我知晓自己此前修行何其浅显。如此在心中反复回演,短短几日,竟有诸多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