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江一蔺闻声转身,看见江文如面上虽有惊异之色,但背脊挺拔身形端正,他不由在心里暗暗赞叹,继续说道:
“听陛下的意思,不必对外宣扬你随行之事,这应当……是存了试探之意。”江一蔺后半句喃喃在嘴边。
“难怪前些日子皇后让你入宫,只怕也是皇上的意思。”
他神色一凛,走过来将手中握着的茶杯倒扣于桌上,又沉声道:“陛下心思向来慎重,我暂时看不破他究竟是何意,只是此次出行必生变故,你要多加警醒,万不可鲁莽行事。”
“还请父亲放心,女儿虽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但也有分寸,定不会失了江家的脸面。”
“我要跟姐姐一起去。”一声清脆打破了屋内的沉暮之气,随即进来了一个身穿浅粉绣花长裙,容貌倩丽的女子。她一双杏眼乌黑明亮,灵气十足,正是江府的二小姐——江文晚。
“荒唐!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姐姐平素性子最是疏淡,如何能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父亲究竟是何打算?”
江文如看着妹妹竭力维护自己的样子,心里一酸,眼见父亲怒气更深,连忙出声打断道:“父亲的嘱咐女儿谨记于心,晚晚还小难察其中利害,我来同她说吧。”
江一蔺看着这个素来聪颖慧敏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缓缓点了头。
眼看江文晚还欲出声,文如便忙拉了她出去,见她穿的单薄微微蹙起眉头:“怎么穿得这样少?”
“姐姐,那平溪既是闹了乱的,怎好让你去? ”
文如看着这个妹妹心里一叹,“晚晚,你素来不是个冲动的,我刚刚说你尚小,可心里清楚你素来心有成算,这件事是各方决议左右平衡的结果,怎会轻易打破?”
“况且——”江文如向前一步抬头远望,目光穿过这府宅深院,“能出去看看也是好事,江府、皇宫、燕京,这些仿佛容纳和决定着我们一生的地方,在天下这盘棋上又何其渺小。天地广大,何必困在这方寸之地营营一生。”
天色渐暗,空中厚云堆积不见鸟雀。
江文如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灯笼便逐次亮起,隐在昏影中的面容瞬间被点亮,本来有些清冷的面容此刻明艳夺目,气度神采让人不敢直视。
灯笼在风中来回摇晃,江文晚这才感觉到凉意。
她怔怔的看着这个一直聪敏和善举止娴雅的姐姐,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江文如回屋后,只听得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没多一会儿,传来两阵敲门声,采薇推门进来道,
“小姐,王嬷嬷过来传话,说夫人唤你过去一趟儿,”顿了一下,后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她特地嘱咐说只需姑娘一人前去,无需惊动旁人。”
这一句属实多余,江文如手掌不由收紧,感受到指甲对掌心的压力后复又松开,
“我知道了。”
院子里几乎没什么人,不远处的檐廊下隐约传来阵阵嬉笑声,但听不真切。
江文如独自穿过侧廊,走过这条早已烂熟于心的道路,静静看着紧闭的屋门,不知想到些什么,片刻后收敛情绪推门进去,轻轻掩门转身。
里面一位妇人坐在塌上,正单手扶额闭眸休息着,江文如看着她,轻唤道,
“姨母。”
第3章 无家 “旧局未定,新局已开。”……
那虽年华已逝但仍容貌秀丽的丞相夫人闻言睁眼,正了身子面带倦意的看向她,与母亲相似的眉眼中似有几分挣扎,但最终还是被不忍覆盖。
是了,江文如这个名义上的相府大小姐其实并非丞相所出,而是其妻妹之女,这件事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外界对这位半大突然冒出来的千金自然多有揣测。
虽有些不知从何处传起的风言风语,然相府上下口风一致,只说是夫人怀大小姐时胎像不稳,加之当时先皇后薨逝不久,不便大肆宣扬,孩子出生后身体极虚,这才把其送往平溪医治,八岁方回。
文如看出她神色的变化,心里不禁一阵唏嘘,姨母终究还是顾惜自己的,也终究,还是放不下那段往事。
“如儿,你过来。”许夫人向她招了招手,“此次去往平溪,不知是不是……有人察觉了什么,你务必万事当心,谨慎行事。”
“姨母放心,文如定处处留心。”
丞相夫人秀眉紧锁欲说还休,抬眸看着妹妹的女儿,真像啊,那双眼睛和她的父亲真像啊,只是神韵很不一样。
“昨日皇后娘娘让你进宫陪公主习字,可曾说过些什么?本想昨日你回来便问问你,想着你这一来一回也该累了,便没去扰你,可心里一直担心着,你甚少进宫,这娘娘也没见过你几次,怎得突然想起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