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这个问题,江文如却不意外,她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真的。而且无论如何大局已定,无论是真是假,都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不是么?”
话说到这,其实便已经够了。
可时渊还是忍不住问:“如果他还活着,却一直不来见你,或者还是对你有所隐瞒,让你一路历经艰难饱尝悲涩,你心中也不会生出怨念么?”
“我懂他。”文如笑容柔和,眼尾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英气:“若非如此,我不会变成今日之我。”
“……我懂了。所以江文如,你要走我不会再留你,只是,你要一直像今天这般快乐,懂么?”时渊道,
“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过得不好,至少不如在这好,我定会将你绑回来,你知道么?”
江文如轻笑出声,“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时渊这次却很倔强,定要她答应,尽管两人都知道这不可能,哪怕是装一下呢,给他一个心安。
江文如转身离去,像时渊曾经回身向她摆手那样,潇洒地挥了挥手,
“成交。”
时渊看着她,“我要你一直好好的,”
“朕,要你一直安乐。”
这一声朕,从此伊人是故人。
江文如顿住脚步,心中的气松了下去,浑身轻快舒畅。
她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明亮清爽的声音回响在空中,“遵旨。”
时渊紧紧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我会守着这盛世,从此见万民安乐便如见卿安乐,见山河无恙便知卿安然。
如此,甚好。
*
寒山寺。
“姐姐,你好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呀?”
说话的是个小姑娘,正是文如他们在路上救的那个。
“我叫……我叫阿妍。”萧暄妍蹲下身子笑着回应。
“好好听的名字啊。”女孩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十分可爱。
萧暄妍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我叫安儿,老和尚说,这是救我的那个姐姐给我取的,不过我有些记不得她的样子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安儿低头捏着手指。
“如果有缘的话,总会再见面的。”
安儿点点头,有些激动的捏着萧暄妍的衣角,“姐姐,你以后都住在这里了么?之前只有我自己,都没人陪我说话,你要真的留在这,我可以把你当成姐姐吗?”
是萧暄妍自己想要到寒山寺里的,之后也的确没有离开的打算,她拉着安儿的手坐到石阶上,头上白色的发带染上暖阳:“当然可以,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了。”
说完后,她将安儿的发丝别到耳后,和她一起看着落日。
这世间没有生来的尊贵和平凡,但却有生就的品格与风骨。
见心存良善者为高尚,见心怀险恶者为低微。
无风骨者尊贵也会落为尘埃,存风骨者卑弱亦可化作鲲鹏。
曾经最尊贵的公主和身世凄伶的少女,这样两个身份云泥之别的人,就这样坐在一起相对而笑,直到黄昏下落,橘黄的光洒在她们身上,在这复苏的时节里留下了一副绝美图景。
*
嵩山一角有间茶铺,
外面坐着的一位姑娘唇畔衔笑,看着旁边七嘴八舌围着桌子嬉笑的几个孩子,脑中突然浮现了很多从前的画面。
旁边山坡上漫天遍野的桃花盛开,
茶铺里的人说说笑笑各行其是,享受着得来不易的太平生活,他们也许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生命停在了上一个年华,为着如今的平淡安宁、海晏河清,有多少暗潮涌动,多少痛彻心扉。
但或许呢,或许岁月流逝之中,会有人不经意间窥见历史的一角,从那几行字句的背后,看到隐藏其中的血与泪,欢与殇。
因为总有些东西是抹不掉的,总有人会记得那些历史的沉重,记得那些不顾一切的孤勇,奋不顾身的执着,这便够了呀。
文如望着远飞的白鹤,饮尽杯中茶,对着盛阳含笑举杯,“唯此清茶,敬故人,敬盛世。”
……
她在花丛中悠然漫步,直到走到山顶,想到之前和那人并肩站立的场景,长睫微敛,轻轻转过身来。
下一秒,在看到面前场景的一瞬间,她怔愣在原地不能动弹,然后唇角抖动,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抬步便向前奔去。
她重重的冲入容玢怀中,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在感受到他气息慢慢包裹自己的时候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容玢骨节分明的手覆在怀中姑娘的头上,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肢上,嗓音有些压抑不住的沉哑,像是从胸腔里逼出来的,“你猜到了?”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还没有跟我道过别……”文如话语有些含混不清,只能勉强控制起伏的心绪把话说完,“还有袁清之的反应,他说的话,也让我有些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