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这个时刻, 她又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个人。
要是你在我身边多好, 我好想亲口告诉你,
容玢,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旁边传来脚步声,时渊走到江文如身边,“他实在是个高手,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他竟把他当作后手,埋下了这样一颗暗棋。”
“你错了,他敢于如此不是因为算透人心, 而是根本不屑于此道, 他从未将这个当作最后的出路, 自然不会执念于这步棋究竟会如何走。”
文如抚住被风吹得有些纷乱的发丝,“想控人心者, 终为人所控, 想制人者,终为人所制。想来这或许真只是他的无心之举, 只是今日多番机缘之下, 落在我们眼里, 变成了妙棋。”
不知过了多久, 时渊慢慢点了点头,突然问:“江文如,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想要, ”江文如回答的爽快,她直视着时渊,“你问我,我说想要,你要如何,你能如何?到了现在,你难道愿意放弃么?”
“我可以,”时渊也回的爽快,“如果那人是你,便可以。”
“我之前只觉得重要的是那个位置,但是现在我觉得,谁登上那个位置并不重要,配位之人就可以,世间女子强过男子者何其多,你自然堪配那个位置。”
江文如粲然一笑,突然又摇摇头。
时渊不解,“你是担心如今的局势?”
“现在局势不稳,我的确不是最好的人选,”江文如笑,“何况除了这点,我也并不喜那个位置,真的不喜。”
“时渊,去做你现在该做的事吧,”江文如莞尔一笑,“我要走了,山高水长,我想亲眼看看这辽阔山河。”
“当初我竟说错了,不是他把你变成这样,是你本就如此,这份气概,这份决绝,他不过是让你彻底摆脱了束缚,让你沉寂的一面彻底显露罢了。”
时渊眉头紧皱,“我说他误你害你,实则错的是旁人,他才是一开始就明了你的那一个,怨不得你这般在意他,为他这般豁的出去。只是江文如,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旁人呢?为何自囚如此呢”
回答他的只有温和平静的一句,“因为生命中出现过那样一个人,此后所有的遇见,便都成了旁人。”
*
未央宫。
“为什么?”
在将桌上所有东西全都扫落后,看着站在门口的江翊,萧暄妍终于安静下来,眼睛空洞的望着那天,“仔细算下来,你的妹妹带着人……亡了我的国,你却在这里站着,你让我情何以堪?”
两人沉默良久,江翊道:“这不是亡国。”
“你说什么?”
江翊看着眼眶红肿的萧暄妍:“很多事都没有变化,都只是顺应时势罢了,你所站立的地方,仍然是你的国,是我们的国。”
萧暄妍愣了片刻,嘴角带了点看不出悲喜的笑意,她走出屋门,和江翊一同站在光影里,然后缓缓坐在了门边。
江翊显然有些讶异,但并未拦她,而是和她一起坐了下去。
“你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萧暄妍问,“你虽不好明说,但心里定也是以她为傲的吧?”
“可我却不是个像话的,不过是别人的负累罢了,没了公主这个尊贵的身份,我还剩什么呢?连在这世上活下去都困难。可你妹妹——”
“她叫江文如。”江翊打断。
萧暄妍点点头,“听说她的真名叫沈蓁,是原来轩国大将军的女儿,不过不管叫什么,她没了这些身份束缚,也还是她自己,有能力让别人记住她本身。”
江翊没有回应,和她沉默的待了片刻,萧暄妍突然道:“你走吧,征战沙场的将军不该困在这一方天地,哥哥不能对你说这话,但我可以。”
她看着江翊,认真道:“沈将军,我不知道哥哥同你说过什么,但你不必因为我而有所舍,君立于天地之间,自当寄身山河,你的身前,是更宽阔的世界,你要守护的,也绝不是我一人。”
江翊起身,向她垂首郑重道:“你哥哥若听到你这番话,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定也会以你为荣。”
“溟燕山,你哥哥在那里为先皇后建了一座庙,因为不好大肆宣扬恐生事端,所以几乎无人知晓,他本来,是想等事态平稳再告诉你的……”
萧暄妍的泪珠大颗大颗滑落,“他是个好哥哥,我……我却没有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最后那几天还同他置气。”
“但他却有话要我告诉你,”
江翊放缓声音,不知为何,在说接下来这番话时,彷佛就像同时对着已不在人世的另一人一样,所以他说的格外动容:“他说你真挚热烈,他一直以你为荣,他说,要你好好活下去,哪怕没有这层身份,只是这世间一个平凡百姓,也要永远灿烂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