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鱼死一般的眼神里再没了半点光彩,而谢落雁脸上亦是毫无半点血色。
“来人,将谢氏姐妹禁足院中,没有我的指令不可踏房门半步。”
“是!”
来人轻而易举地把大小谢氏拖了出去。
屋外头,乌泱泱的雨水一直在下,只是如今,再没了能替姐妹俩撑把伞的人。
看到大小谢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我适才松过一口气,放下手边的药碗。
刘起转身来到我面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左右不过是想说些宽慰我的话。
只在这眼下,宽慰又有什么用。
若能让姝婉好起来,我什么话也不需听。
若姝婉好不起来,他纵是掏空了心思来说,也起不了一点作用。
我叹气,叫他回去。
他立在原处,既不走,也不动弹。
我道:“若不能惩处大小谢氏,你干站在这也不管什么用,没什么可饶不可饶的,但凡惩治恶人,我只信一报还一报。”
这话我可没骗他,若当初替华灵出气的时候,不是我狠下心来治了治冯昭,如今哪还有华灵的好命活。
刘起点点头,闷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只是她们毕竟是皇后的姊妹,许多事,我仍需过问陛下的意思。”
我道:“那你便过问去吧,光杵在这做木桩子吗?”
听我如此说,他也没脸皮再耗下去,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幽怨地看了我一眼,转头走入雨中。
刘起走了,南水立即狗腿子似的跟在后头撑伞,紧赶慢赶,总算没让他家王爷再淋着冷雨。
我好不容易松懈下来,一扭脸却看见孟清玄还站在那,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开口将他也赶走。
我起身从柜子里翻出几件穿大了的男装,递到孟清玄手中,道:“这两身衣裳都是干净的,天冷你赶紧把身上湿掉的换下来吧。”
孟清玄点头接下衣裳,硬声硬气地道了声,“多谢公子。”
他换好衣服后,又回来了,只是姝婉还没醒,我俩谁也不敢离开。
一左一右坐在床边,四只眼睛就只看着姝婉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缓缓开了口,“不知孟副将是否知道,王爷方才所说的‘上次’是什么意思?”
孟清玄提眉,谨慎地看我一眼,复又别过头去,“末将、末将不知。”
孟清玄是半个粗人,书没念过多少,人也没少杀过。
要让提刀上阵杀敌,他定是二话不说就冲在前头,可若要他捏谎诓人,他指定半个弯弯绕也编不出来的。
也正因如此,我才会选择与他开门见山来说。
我担心刘起会骗我,却不用担心孟清玄会骗我。
“你只管放心同我说,我若知道了,便是知道了,在我这就算了结,定不会再让旁人知晓。”
孟清玄将信将疑地看我一眼,始终沉默着不敢搭腔。
“怎么着,信不过我?”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姝婉在洛京跟了我八年,这八年来她在我的庇护下,从十六岁长到二十四岁。”
“若我不是个好人,姝婉又怎能活到现在?还哭着闹着非你不嫁?”
我这番话说得情理俱在,孟清玄再找不着反驳的由头,只得悻悻道:“那公子必得答应末将,此事只能有公子一人知晓,切不可再让第二个人知道。”
“此事事关重大,更与王爷的男子颜面有关,末将不得不谨言慎行。
我爽快地拍了孟清玄肩膀两下,“孟兄弟,放心吧!君子有言在先,在下并非背信弃义之人,绝不会再将此事说出去的。”
孟清玄看了看我,郑重地点点头。
小夫人谢落雁酷爱北人的打扮,这是在刘起大婚那日起
,整个建康乃至紫宫都知道的事。
与大夫人谢沉鱼的憨态娇蛮不同,小夫人谢落雁显然更加温婉贤淑,是南人男子眼中最独一无二的良妻人选。
自平东王刘襄当上大宋的皇帝之后,谢氏的一双孪生姊妹也算鸡犬升天,由此,便成了板上钉钉的皇亲国戚。
不知是为了亲上加亲,还是宋主嘉奖功臣而有意为之。
总之,这一双美艳非凡的谢氏姐妹花,竟在同一日成了庐陵王刘起的一双平妻。
建康无人不感叹,庐陵王刘起艳福不浅,前有倾国倾城的魏公主为之倾心,后有一双沉鱼落雁之姿的谢氏姐妹投怀送抱。
做男人能做成刘起这样,钱权美色,无一不缺,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只是,世人都只瞧见了刘起的表面风光,却不知他亦有他的苦衷。
而这份苦衷搁在孟清玄嘴里,却化作了无比沉重的两个字——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