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官员皆噤声,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自济州被围,陛下每日上朝皆大发雷霆,暴怒无常,眉间阴翳可怖,再未舒展,时常因一点小事便重罚官员,轻则贬官,重则抄家,朝野皆小心谨慎,生怕被抓住错处。
年纪稍大些的官员惊恐不已多请辞致仕,但除年过六十,行动不便者,皆被驳回。
皇帝子嗣凋敝,除了远嫁的公主,关在皇陵的五皇子,如今能参加寿宴的只剩刚封王的十皇子刘璟和留在京城嫁人建府的雍和公主。
“父皇,今日是您的寿宴,儿臣特意搜罗了南海的珊瑚树,献与父皇,祝父皇寿与天齐,祝大余国运昌隆。”刘璟起身朝着皇帝遥遥一拜,献上不怎么用心的寿礼。
“父皇,儿臣知陛下喜欢听戏,前些日子在民间看了出好戏,特意叫宫里师傅勤加排练,赶着父皇寿宴,献与父皇,望父皇喜欢。”刘瑜说完,等刘修点头应允,抬手示意,戏台上好戏开场。
刘修药找不
到,他头疼欲裂,若非今日是万寿宴,他甚至都不想来。
此刻皇子公主的道贺他一句也没听清,只扶额点头,心中暴虐肆意,难以控制。
他分神抬眸看了一眼戏台,瞳孔紧缩。
只见戏台上年迈的将军得胜还朝,身后士兵抬着一架架棺椁,威严的帝王刚为他升官,转头就把将军打入大牢,满门男丁抄斩,女眷流放。
阴影中的帝王冷漠绝情,前来求情的皇子被他抬脚踢开,手一抬,一杯毒酒灌下肚,再也没了声响。
皇帝高坐龙椅,高高的台阶下百官跪伏,皇帝挥手,一封封抄家贬官的圣旨飞入官员家中,朝堂上的官员越来越少,直到只剩皇帝一人。
但他并不在意,仰头躺在龙椅之上,举起丹药,一颗接一颗吃下,神色癫狂:“朕乃真龙天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砰!”刘修脸色铁青,手中杯盏掷出,应声碎裂,下一刻戏台上的皇帝被人一剑刺中,了无声息。
“大胆,刘钰!这便是你献给朕的寿礼?”皇帝暴怒,众臣皆噤若寒蝉,跪伏在地。
刘瑜缓缓起身,他嘴角挂着笑朝暴怒的皇帝行礼:“父皇,喜欢儿臣的寿礼么?”
“你知这台戏是什么意思么?”
“自然。”刘瑜看着皇帝,敛去了笑容:“父皇,你不觉得这故事很熟悉么?父皇满手鲜血,夜里睡得着吗?他们没来找您索命么?”
“放肆,朕是天子,朕做得一切都是为国为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排这一出戏讽刺朕。朕看你是活够了,想下去陪你皇兄。”
“哈哈哈哈哈哈……”刘瑜看着高坐龙椅的皇帝,只觉得可笑,他指着满朝文武,笑得弯下了腰:“看啊,这就是你们拥护的天子。”
刘瑜又指着皇帝:“你,残害忠良;你,毒害亲子;你,豢养贪官;你,掏空国库;你,滥杀无辜。你这样的人,配为天子么?配受百姓爱戴么?”
“放肆,来人,雍和公主神智不清,殿前失仪,拖下去……人呢?朕的话不好使了是吗?朕要杀了你们,啊啊啊!”刘修捂着头,头疼欲裂,他再抬头,看向那个孽女时,竟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的是刘钰还是被他毒死的刘瑜。
他疯了一般地捶打自己的脑袋,又唤道:“朕的药呢?快把朕的药拿上来。”
小安子端着药送到皇帝手边,刘修拿药的手有些发抖,他把药往嘴里倒,癫狂之态和戏台上的皇帝如出一辙,就在他服完药躺在龙椅上时,大殿上突现脚步声,众人抬头,是陛下半月前亲封的大将军,她竟手里提刀朝陛下走去。
刘修抬眼看她,昏昏沉沉间好似故人归:“容峙,是你么?你来梦里见朕了?”
“你这昏君,还有脸提我爹的名讳?他为你打江山、守江山,你却用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灭族,你对得起我容家满门忠烈么?”
“容峙,朕不想的,谁叫你们容家有了皇子,朕怕,怕外戚干政,怕你们催着朕去死,就像朕的父皇一样,朕怕朕被自己的儿子亲手杀死。朕不是念在你们容家的战功,只灭了三族男丁吗?朕已经留情了,还是说,你想为刘瑜讨个公道,他也是朕的儿子,朕也心疼,他死的时候,朕流了一夜的眼泪,但他是你们容家的种,朕不放心。你知道的,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跪在地上的朝臣瑟瑟发抖,他们不过是来参加一场万寿宴,却不想窥探帝王辛密,今日当真能活着走出大殿么?
“你不过是为了你的贪欲找借口,你做的桩桩件件皆是因为你的疑心,你根本不配做皇帝。”仇谷手中剑锋直指刘修,刘修却浑然未觉,他似疯若癫,大笑着:“朕不配?那谁配,父皇不愿把皇位传给朕,他嫌弃朕出身卑微,觉得朕学识不如太子,谋略不如五皇兄,可是那又如何,他们都死了,所有说朕不配做皇帝的都死了,谁敢说朕不配为帝,朕便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