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每说一句,赵钊的面色便沉上一分:“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这些?”
“我是谁?我不过就是赵刺史口中那个胆大包天假冒朝廷命官的细作?”
“李遥,你休得糊弄本官,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公主知道么?陛下知道么?”
“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你……”赵钊气急,他猛地拔出腰间利剑,直指李瑶眉心,见其狗急跳墙,李瑶也不慌不忙道:“赵刺史,现在便着急取李某性命么?何不再等等。”
“等什么?”赵钊见她死到临头,却仍从容不迫的模样,心中疑窦丛生。
“等着胜利的号角啊!”李瑶笑了笑,那笑容如北地冬日的风一般刺骨,让赵钊心头发凉,他不停地安抚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早在抓住李瑶的第二日便派亲兵去支援敌军,如今两日已过,就算是胜利的号角,那也是济州城破,他赵钊赢了。
想到这儿,赵钊反而冷静下来,他又把刀插回剑鞘,坐了回去,冷笑道:“本官改变主意了,我要留着你,让你亲眼看着我赵钊封侯拜相,到时再送你下去,你不是知道一切么,那便麻烦你帮我去向中郎将容小将军道贺,告诉他们,多亏了他们,我赵钊才有今日。”
李瑶笑了笑,并未作声,她只是望着窗外的雪花,一切都如她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赵钊又叫人把李瑶送了回去,并叫人这两日不准给她送饭,饿她两天,看她是嘴硬还是骨头硬。
“侍郎,您回来了,那赵钊没把你怎样吧。”张副将见李瑶回来,立刻关切地问。
“无事。”
夜间,柳夫人又在同一时辰来到牢里。
李瑶正依在墙边假寐,听到动静,眼睫颤动却没有睁眼,直到柳夫人出声唤她,她才起身:“夫人!”
“李大人,你上次要我做的,我都办妥了,但你是如何算到赵钊要调兵去支援敌人的?”柳平莹十分好奇。
“他急了。”
“什么意思?”
“济州久攻不下,眼看敌人的粮草就要耗尽,赵钊等不了了。”李瑶答,她又问柳平莹:“柳夫人可知,现在那群蛮子的粮草是谁在供应?”
“赵钊?”柳平莹脸上笑意尽失,不敢相信地惊呼出声,她没想到赵钊竟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今年定州大旱,本就屯粮不足,他竟用幽州的粮,养敌人的兵。
这般,若是敌军不守诺言,幽州也只是下一个济州罢了。
“对。”李瑶颔首:“从知道赵钊通敌叛国之日起,我便有所怀疑,那日,我被王副将压入牢中时,便与一队押送粮草的死囚擦肩而过,包括王副将也不知道,这批粮食运往何处,我想这绝不可能是送往济州,便让王副将去查了一下。果然,这批粮草被运送至北境大雪覆盖的山谷中,粮食送到,死囚就地斩杀,剩余官兵撤离。那批山谷中的粮草可不就是送给敌军的。”
“赵钊,我该说他天真呢,还是说他胆大呢!待那帮蛮子长驱直入,他赵钊真能做皇帝么?”柳平莹知晓赵钊虽心比天高,却无半分谋略,这般费劲心机通敌叛国,也不知道到时真能如愿以偿么?
“不,他想做的从来不是皇帝,他也知道自己做不了皇帝,他想做大官,想封侯拜相,想在文臣之上,他向往番邦异族武力至上的晋升规则,所以他把外族迎进来,让他们坐上那至尊之位,迎来他想要的重武轻文。”
“什么?竟是因为这样,可他所有的路都是靠我爹一个文官,他到底那来的委屈,觉得朝廷对他不公?我都从未喊为委屈。”柳平莹无法理解,甚至想笑。
若论不公,最该喊冤叫屈的是她们女子才对,凭什么她从小就要被要求做大家闺秀,前半生追寻良人,后半生生儿育女。她也想舞刀弄枪、沙场征战,凭什么她要在后院等着丈夫为她挣个诰命,她也想科举及第平步青云,凭什么赵钊有今日全靠她柳家,却仍觉得自己是她的天。
他一个轻轻松松得到一切的男子凭什么谈论公平,把这天下至少一半还给她们女子才是真公平。
“轻松得到一切的人,只会觉得这些是自己应得的,并觊觎更多别人手中的。柳夫人……柳平莹,你也感觉委屈,感到不公吧。你想做回自己?想要作为一个女子的自由吗?不是谁的妻、不是谁的母,只是你自己柳平莹。男人可以封侯拜相、三妻四妾、征战天下,我们女人一样可以。”
“真的……可以么?”仿佛被蛊惑,她柳平莹这一辈子都在争,却从不是为自己争,她的夫兄在她的谋划下平步青云,她的丈夫在娘家的托举下官至刺史,唯有她被束缚在一方后院,前半生跟着夫兄升迁,后半生随着丈夫奔波,什么也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