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陡然静默,青年正垂首思考,却听身前沉默许久的女子,忽而幽幽开口了。
“卫逸。”少女语气温和。
“不瞒你说,近来我对许多往事都记不起来了,故而你先前所说的那些话我也无从确认真假。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很安心……”
卫逸怔愣,一时间感到有些不可置信。抬首望去,但见身前之人面上露出些许迷茫之色,像极了无辜无害的小兽。
“所以,我信你。”
她面露浅笑,空洞之色便陡然褪去。
卫逸望着她,忽然无言。
美人身着一袭浅紫浮光裙,与他同立于一片阴影之下,那未作缀饰的墨色鬓发间落有几片竹叶,灵动至极。鬓边几缕散发垂落,愈发衬得肌肤白若春雪,仿佛一触便能融化于柔风之中。
淡淡兰香扑面而来,卫逸下意识屏息,忽而发觉,不知何时,两人之间的距离竟已这般近了。
“既然你已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了,眼下我倒也有话想要问你……”
这是要试试他是否忠心的意思?
卫逸颔首应答,“仆知无不言。”
美人神情带笑,紧紧注视着他的神情,“我曾经予你的物件,你还收着吗?”
此言方出,卫逸动作迟钝一瞬,心生疑惑。
她予他的物件……
季书瑜含笑点头:“没错,你带在身边了吗?取出来,我想看看。”
见他踌躇着久久未开口,季书瑜亦不再言语,只是目光悠悠,十分有耐心地等着他。
被她温柔似水却隐含压迫的目光裹挟,卫逸脊背有些紧绷,犹豫片刻,再度躬身向她跪拜。
季书瑜面露异色,并未阻止他的动作。
难不成,他弄丢了?
那可就麻烦了……
耳边,却听青年声线清冽:“公主之前予仆打点下人的银钱,如今已所剩无几,您若是急需钱财,且容仆想想法子……”他神情严肃,并无戏谑之色。
不是在哄骗她。
季书瑜缓缓收了假笑。
很好,没有俗套话本中的什么定情信物。
此人应也不是她的什么旧相好。
观卫逸方才初入院中见到她时的神情,与满是关切之意的话语,实在很难不叫人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联想。
不论他是什么心思,至少,从前的她应是未曾给予过他任何示好的。
“我只是随口一说,既是如此,那便暂且先不提了。”季书瑜松了口气,收回目光,面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转移话题道:“你既是我身边的老人,应也知道我不喜旁人动辄跪我,快起来说话。”
卫逸避着外人眼线贸然闯入院中,应是对院中的什么人怀有忌惮之心。
她心中隐隐有猜测,或许可以先试试他。
季书瑜态度中微妙的转变,卫逸自然也察觉了,回想一番方才的对话,逐渐有些回过味来。
他蓦然觉得脸上温度似乎有些灼热。
“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吧?”
她这熟悉似同友人对话的语气,叫卫逸心神微动,好似时间又回到她尚未前往祁春之时。
……
他不作停顿,朝她颔首,应声:“自然,卫逸听命于公主。”
季书瑜颔首,进一步试探他的态度,“那,我想听听,你卫逸眼中,我如今在府中的处境是如何。”
卫逸静静地跪着。
她很敏锐,好像已经发觉了什么。
这本是不错的征兆,只是他此刻却并不能将暗阁的存在告知于她。她如今正深陷于闻人策掌控之中,处境并不安全,知道的太多于她来说便如稚子抱金——不仅毫无益处,还会引来猛兽的猜忌与猎杀。
因此,眼下他不能将她拖入浑水,还是先寻人入府中为她治毒,最为保险。
“公主的处境……”
卫逸抬眼,视线中,是各种争奇斗艳的姚红魏紫,周边环立着几道宝栏,其内花木扶疏,相□□缀,远远望去煞是好看,足以见得主人的用心与财力。
卫逸心中忽而有些疑惑,他近日也对西院中流传的‘金屋藏娇’之事略有耳闻,只是此人从前并不喜奢靡,如何突然间又改了作风?
“公主于西院中得这般悉心的照料,于您贵体自然颇有益处。可若是迟迟不能回忆起旧事……近日天气宜人,公主多出院门走动,想来应能康健的更快些?”
他不再透露多余的信息,神情坦荡自如,好似全然不担心她听不明白。
季书瑜眯眼,觉得有些古怪,正想要开口,隐约间,却听闻远处屋内传来隐隐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