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贼让难民们换上辽兵衣裳,便能说是他金辽正儿八经征来的中原兵,来日哪怕有文史指责老贼行事狠毒、以活人为盾,那也是难以论证。
可见这巴图老贼有多诡诈!
此刻是傍晚,整个小梅城门前灯火通明。
辽兵都在空荡荡的城内窝着,站在城墙之上手持弓箭。
城墙下护城河岸是约莫一百多个难民。
整个城门前鸦雀无声。
只有婴孩上气不接下气的啼哭声还在响起,随着夜风传出很远。
足能叫季韩合盟军们听见。
听的心都快碎了。
他们保家卫国是为什么?
如今连小小的孩子都救不得。
谁不焦急。
“......”
主帐内。
坐在书桌后的季清欢气到手腕发抖。
面前的堂内地面上,有一滩他刚砸出去的茶盏,整个帐内全是将军们愤怒吸气声。
韩枭就在季清欢书桌的左侧,端着茶水的指尖看似平稳。
但眉眼间也已浮出寒霜。
他们都高估了巴图氏。
“原以为金辽抢占地盘后还得称王,为着名声也不会牵连无辜百姓,却未曾想,外部行事如此惨绝.....”王虎将军说。
夏将军道:“接连几个儿子丧命,我瞧那巴图老贼是疯了!”
“此事得从长计议,巴图氏罔顾子民性命,君上,”钱老将军在旁边捋着长须,看向主位那人,“咱们可不能罔顾子民性命啊。”
等于是小梅城一定要打。
但站在护城河岸的那些百姓也得救过来。
这就难办了。
城墙上有那些辽兵的弓箭瞄着,不管他们派多少骑兵过去,一旦城墙上放箭,那势必会折损大半骑兵。
弓箭无眼。
甚至连百姓也不能够全部救回。
很大的可能是他们这边派骑兵过去,城墙上就开始放箭射杀。
随后骑兵和无辜百姓们一起倒在护城河边。
那场面绝对惨烈。
老贼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诛心!
季清欢听着他们议论,眉头紧皱。
旁边牛六叔砰的拍桌起身:“叫俺去,骑兵全部上盾牌,随俺冲过去,能救回多少算多少!”
因为他们不单单要考虑一百多名难民。
还得考虑身后六七万的大军。
大军不能一直站在城外,不眠不休,这站的人困马疲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若等到大军困倦之时,城内辽兵再出来突袭。
岂非照样是个死?
倘若这一战就此败了。
传出去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季韩合盟军刚拉起来的磅礴士气,也会被重重挫伤。
总之是——
攻城不能耽搁。
可那些被伪装成辽兵的难民也要救回来。
牛得草说的办法虽然不够周全,势必伤亡浩大。
但也是眼下唯一能走的路了。
传出去也对得起百姓。
速战速决!
“......”
“不行,”季清欢否决这个做法,“您此刻领骑兵过去还没冲到近前,就得先吃他们一波箭雨,只能挨着。”
他不能看着百姓们被匈奴当成人肉盾牌。
更不能叫精锐骑兵白白送死!
“挨着也罢,”牛得草岂能不知冲出去就得挨箭雨,可只有这样才能不叫难民寒心,他气闷道,“咱总不能真踏着那婴孩的襁褓攻城......”
“自然不能!”夏鸣春说。
夏鸣春作为破辽军的主将,从前他是西夏大将军。
心里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都心疼西夏子民。
夏鸣春苦思冥想:“再想想....哎,若咱们派一队水性好的,从护城河南侧潜行,游到难民身后抛出盾牌.....”
“你这行不通,”王虎将军听的连连摆手,“先不说数百人潜行能否不被察觉,单说背着二百多块盾牌,谁能游得动?”
一只盾牌都几十斤呢。
“.....唉。”夏鸣春叹气摇头。
“......”
季清欢看了韩枭一眼。
韩枭坐在旁边端着茶盏,眉眼平淡也不吭声。
这让季清欢默了默,没有开嗓问韩枭。
因为几个老将军都拿不定的事。
韩枭如果有主意早就开口了。
旁边的议论还在继续。
王虎将军思索着说:“....不如咱派冲锋队从侧城搭梯、甩绳,不走正门?等到城中一乱,牛将军便可带领骑兵手持盾牌,趁机救下百姓。”
王虎是钱如意的京军副统领。
累积的战事经验丰富。
“哎?”季清欢眸子亮了亮。
听了半晌。
似乎这个办法可行。
先偷袭,达到调虎离山的效果。
再派骑兵手持盾牌趁机救人。
季清欢没有当即拍板,而是朝钱如意问过。
“钱老将军觉得如何?”
“...呃,虎子此计听来尚可,”钱如意浓眉紧皱着,朝众人发问,“只是小梅城中的辽兵数以万计,不乏有在城墙根下扎帐监守的,你又搭梯又甩绳,这样大的动静岂非还未爬上去,就先惊动了匈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