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靳樨!”漆汩捏捏靳樨的脸颊。
靳樨竟真的醒了过来,迷糊了一瞬就清醒过来,就着抱着漆汩的姿势站起来:“怎么?”
“二姐不在!”漆汩焦急地说。
漆氿身负重伤,还有奇毒,怎么会独自消失不见。
靳樨也知道情况不对,漆汩从他怀里挣脱,向外跑去。
一踏出帐门,漆汩又愣了。
这片本应该人潮汹涌的大本营竟然像什么人都没有一样空寂,连巡逻兵也不见,帐布在风里猎猎作响,四周不闻人声,篝火筚筚拨拨地自顾自燃烧,而就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漆氿沐浴在银白水净的月色下站定,望向天际,好像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迎面的雾气中恍惚显出一抹人影,从及地的斗篷开始勾勒,直至衣角、袖口与发冠。
霎时间漆汩以为自己看错了,呆立在那里。
月色轻悠悠如水般荡漾,繁星闪烁,夜风吹得草海波澜壮阔,他们与神秘人的距离说不近也不近,说不远也不远,足够看清互相的容貌、眼神与脸颊上每一寸的肌肉动作。
这时靳樨慢半步地追出来,竟然也愣了一愣。
身披银白斗篷,眉眼平和温顺,如青山晨岚、冷涧冰泉,蝉衫麟带、衣袂翻飞,眼神却冷漠似世外之人。
“是他!”靳樨在漆汩身后说,“阿七,这是我在西亳遇到的那位神秘人!”
话音未落,靳樨已经看出漆汩神情的不对劲,他摇摇欲坠似要晕倒,听不进去靳樨的话。
而不远处的漆氿亦是神情扭曲,与漆汩不相上下。
“他是谁?”靳樨立马意识到神秘人身份的不寻常。
“他……”漆汩哆哆嗦嗦,“难怪……难怪……这也说得过去,我就说……我就说!”
“阿七!”靳樨顾不得其他,连忙伸手掐漆汩的人中。
就在这时,静谧夜空中传来漆氿极其颤抖的嗓音:“大哥!你既然活着为何不露面!你到底是人是鬼!!!”
【作者有话说】
真的快完结了相信我!
第159章 一朝之生,无穷之死
犹如獠牙撕扯的伤口在梦里也疯狂抽搐,吞噬她的血肉。
漆氿没有亲眼见到父母死去的场面,亦未曾见到兄弟遍体鳞伤的模样,然而那副场景仍然以一种令人痛苦的、极度惨烈的幻想场面不停地进入她的梦境,有时她会不自觉地哆嗦,好像看到了血亲未合上的眼眸,有时更为凄惨,是血泊里的残肢,他们还是在温和地笑,似乎怕吓到她,但她还是会带着遍身冷汗从噩梦里惊醒,心脏癫狂跳动,几要跳出胸腔。
这次也是一样,只是每一息漆氿也感到绵延不绝的疼痛,似乎正与血亲同舟共济。
上天给予了她重来一生的机缘,到底是为了什么?
漆氿苦苦思索,寒冷的雪山并没有抚平她仇恨的火焰、灵乌渡的热情好客也未能促进她伤口的愈合、句盼与句修信任眷恋的目光也没有能够代替血色梦魇里那几双永远睁着的眼。
又一次,她遭遇了背叛。
风知射出的箭钉在漆氿的后心——那里有条经年未愈的伤痕,上辈子,她也是死在一支冷箭上的。
她猝然跌倒,毒素瞬息间经由经脉爬上她的心脏,展露獠牙。
后来发生了什么漆氿并不十分清楚,她只是迷迷蒙蒙,身体一会儿如烈焰灼烧,一会儿又如山颠深雪掩埋,时间于她失去了意义,然而忽然,漆氿听到一声静静的、熟悉的呼唤,如有神力,使得她从剧毒中睁眼,梦游一般走过沉睡的小弟,继而走到那月色如海洋晃荡的地方。
她看见了一个她以为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再见的人。
那个人身披白色斗篷,抬眸看向她,仍旧是过去的模样,过去端坐东宫,举止有度,从不低头,从不发怒,永远慈悲,永远温和的……她的大哥。
“大哥……”漆氿呢喃出声。
漆沅仍然是那么平静地望着她,好像一只鬼,双眸幽深无波,似乎漆氿的身影一落进去便无可救药地沉溺在深海里。
在他超脱凡俗的视线里,漆氿却好像被那目光灼伤了——猩红点点淹没视线,她感到无比愤怒,为何漆沅就能超脱凡俗,为何他的手上、身上都干干净净!
“大哥!你既然活着为何不露面!你到底是人是鬼!!!”
……
“大、大哥……”漆汩往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几步。
月色令草叶尖尖的露珠都如宝石般闪耀,一阵微风掠过漆沅的耳畔,掀起他轻若云织的衣角,他的眼神扫过自己的妹妹弟弟,却毫无波澜,漆汩心中咯噔一声,忽而想起靳樨对其人的描述,又想起自己当时揶揄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