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汩倒不担心靳樨打架能出什么乱子,便将目光挪向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易国使团。
易国使臣看着很眼熟,漆汩在自己落灰的记忆里挖了半天,想起来此人名叫崔临,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好巧不巧的,钟夙也在他身旁,嘴唇不断张合,不停地说着什么,应当是在向崔临介绍靳樨。
漆汩心想,总得要给靳樨找个靠山。
除了天子那张一戳即破的名号之外的靠山。
这三国中,可不是易国最为合适吗?
崔临饶有兴致地观看靳樨的打斗,赞赏地点点头,未几,他回头问了钟夙一句什么,钟夙丧脸摇头,崔临露出几分调侃嘲笑的神色。
靳樨踹翻最后一名还站着的武士,结束了这一场无缘无故的比武。
褚飞生怕还要继续打下去,忙道:“既已分出胜负,便到此为止。”
应国使臣阴阳怪气地道:“英武侯果然威武。”
使臣一挥袖子,被打趴的武士们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回到了使团之中。
齐国使臣打哈哈道:“怪不得英武侯能得陛下青眼。”
崔临却抱着双臂,笑道:“果然!”
靳樨皱眉看着此人,崔临却撂下话头便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钟夙跟着转身,无意中瞟见藏身在柱子后的漆汩,顿时脸一寒,慌乱地陪了个笑脸。
这飞速的一笑没能逃出崔临的眼睛。
崔临循着钟夙的视线看向柱子,也看出了那里有个戴面具的少年,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方才在殿上开口的年轻人忽然从崔临身后站了出来,问道:“那是谁?你认识?”
此人一露面,漆汩立马让自己整个人都融进了阴影之中,他靠着柱子,非常意外——他怎么会来?
蔡疾怎么会让他来???
钟夙无从隐瞒,只得道:“是骊犀的师弟。”
“师弟?”年轻人盯着那抹阴影,“也是夫子座下?”
“……”钟夙小心翼翼地道,“骊犀并非夫子座下,这位自然也不是。”
年轻人扭头问崔临:“你看清楚了吗?”
“闪那么快,谁看得清。”崔临摇头,满不在乎地道,问钟夙,“他叫什么?”
钟夙道:“宁七。”
靳樨摆脱了闲杂人等之后,在柱子之后找到了满脸紧张的漆汩,一皱眉,道:“怎么?”
漆汩有点晃神,被靳樨叫了好几声“阿七”后才缓过神。
“没什么。”漆汩笑了笑,“殿上发生了什么?”
靳樨于是简短地描述了一番,说到那名站出来的年轻人时,靳樨面上带着些微的疑惑,看上去也有点怀疑那人的身份。
漆汩默然一会儿,还未来得及解释,忽然发现琥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正在扒他衣摆,漆汩不免失笑,俯身将它抱了起来。
“它方才带着三花在殿里捣乱。”靳樨道。
漆汩:“???”
但看靳樨的表情,又似乎什么事也没有。
不管怎么说,事情应当是定下来了,二人准备先回萼华殿再说,未料到才出云汉殿外不远,他们便被崔临等人截住了,漆汩大惊失色,靳樨眼疾手快,但还是没来得及——已经正面和那年轻人迎面撞上了。
几人相对,都像被雷劈了一般。
钟夙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满脸抱歉。
年轻人盯着他,整个人都像跌在地上的花瓶一般,瞬息之间碎成了一地。
崔临的表情也像冰封了一般,愕然地失去了掌控。
每一息都无比漫长,时间仿佛凝滞,最后崔临终于想起场合不对,好不容易对面色不善的靳樨挤出个笑脸,道:“我、不知英武侯住在哪里,是否可以拜访一下?”
漆汩的身形被靳樨藏了一半,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几乎有些头晕目眩——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里露馅。
靳樨拉起漆汩便走。
萼华殿。
进来后,靳樨锁上门,侧耳听了听,确认周围无人,才点点头,直接问那年轻人:“你是谁?”
“你——”那年轻人却没有他,也不知道要坐,他像只木偶,一路木然地跟来,木然地听命行事,方才在殿上的气宇轩昂都像压根没有存在过似的,他直直地盯着漆汩,表情骇人不已,似乎想用目光将漆汩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似乎口舌干燥至极,瞳孔不停抖动,像是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出口。
一路上已经缓了不少的崔临盯着漆汩,语气颇怪:“你没有死?”
他一句话,便戳破了几人还没说出口的虚罩。
紧接着钟夙便在门边单膝跪了下来,崔临挑眉,转身:“你知道?!”
钟夙低头不语。
年轻人呢喃:“你、你没有死。”
靳樨将漆汩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年轻人:“你是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