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冷冰冰、得不饶人的人。”
“给我本书吧,他喜欢这个。”
“不好意思咯,辜负你了,殿下——”
太子鋆恍恍惚惚,汗浸透了鬓发与睫毛,刺得他眼睛都无法睁开,灼亮的太阳光在天空旋转,远方的云层里似乎有母亲那一句“鎏儿,是你”,然后变成了简巳抚摸着他母亲的信笺,他喂她喝药,和她说话,逗她笑。
一切都变得那样不顺眼,犹如长满了芒刺。
这时,太子鋆察觉到长而宽大的袖子里,郑非递来一把不过手臂长的短剑,十分冰冷,塞进他不停颤抖的手掌之中,冻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引导着他一点一点地握紧。
“这可是神兵。”郑非的声音犹如含着甜美的毒药,道,“神兵之利,削金断玉,足可弑王,他一个无名之人算什么。殿下,我言尽于此,就送殿下到这里。殿下,前路茫茫,互相珍重。告辞了。”
说罢,甩了一记大雷击的郑非便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陪侍的宫人之中。
太子鋆紧紧握住冰冷的剑柄,好像在胃疼。
江奕只看到郑非亲昵地扶着太子鋆,而后太子鋆弯下腰去,二人附耳说了些什么,郑非继而微笑着消失了,但太子鋆还弯着腰,定在原地。
“鋆儿!”江奕忙冲上去,招手从宫人手里拿过一方帕子,一点点地替太子鋆擦掉汗,担心地道,“不如我们先别去了,鋆儿,你……”
“我、我没事。”太子鋆勉强道,几乎把所有力气都压在江奕身上。
“我们回去吧。”江奕再劝,“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不——”太子鋆摇头,一字一顿,坚定地说,“扶我去!”
帐篷边的简巳半天没等到太子鋆,正觉得奇怪,任引瞧着他走来走去,好玩地说:“坐下来歇息歇息吧,简兄。”
简巳瞪他:“你说说,你说说,你就不能安分点,我还想回去陪……”
“陪谁?”任引哈哈大笑,挤了挤眼睛,然后装腔作势地打了个指响,对身边的王黔说,“我要吃那个,喂我!”
王黔冻着冰块脸,但很听话地拣了块喂到任引嘴边,还端来了茶水。
简巳:“……”
任引冲他挑眉。
“去死啊!”简巳怒吼,“滚!滚!滚!”
太子鋆终于姗姗来迟,简巳看他脸色不对,连忙:“殿下,你……”
太子鋆黑着脸拨开了简巳的手:“我没事。”
说毕,他完全没顾简巳的脸面,拎着衣摆上了台,简巳觉得不太对,但眼见太子鋆已经走到台上去了,却也不好再问,只来得及问了江奕一句怎么了。
江奕也是一头雾水,估摸着道:“他知道你没说完的话了。”
简巳后悔自己没管住嘴,但这个小太子最多被打击下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简巳想着。
太子鋆落座后,任引与王黔都对着他称了一句:“殿下。”
太子鋆的目光落在王黔身上,道:“你是?”
“我的下属。”任引说,“王黔。”
“我来记今日和谈。”王黔不卑不亢地说,铺开笔墨,这边则由江奕执笔,一模一样的配置,和王黔相对而坐。
他们所在的帐篷果然没有围起来,两边兵士互相面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生怕当年在无棣关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任引还是觉得太子是个诱饵,无论如何他都不要着庸王的道,毕竟他的目的不在庸国,他想了想,道:“当年穆王于此一统庸国,我也没有要继续打下去的意思,何必叫我们都被困在这里,罢战罢,我不出兵,你们也不出,把诸浮留给我就好,我们合作——我知道,你们王室也老早想动肜了。”
太子鋆冷冷道:“如何罢战?”
“签订盟约,由双方巫官互换如何?”任引说,“我听说你们新培养的下一任大巫如今十岁,刚好,我们这边的黑鱼也需要养的。”
太子鋆出门前被庸王给予了便宜之权,这点做主的权力还是有的。
任引饶有兴致地盯着太子鋆,觉得他的眉眼确实长大了不少,然后冷不丁被王黔掐了下大腿。
任引小声:“嘶——轻点啊你。”
王黔目光直视前方,偏也没偏一下。
“好吧。”太子鋆说,“不然父亲叫我来干什么。”
他起身,简巳备好了歃血的酒上来,太子鋆拎起衣摆,走到酒盏边,任引也坐下,割破手掌,滴进酒液,双方端起,正准备饮酒,忽然,一阵寒风袭来,任引下意识地抛掉酒盏,向后一避。
“当啷!”
铜盏滚在地上,混了血的酒撒了一地,任引胸前一凉,低头看去——他所传的锁子甲乃是最上乘的,竟被太子鋆手里那把不足臂长的短剑完全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