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的巫官在墙头另一边问:“你在看什么?”
“那是谁?”简巳问,“一位姑娘。”
“你说谁?”巫官莫名其妙道,“哦对,今日太子殿下来了,你说的大概是江家女吧。”
简巳又问:“那是谁?”
巫官说:“是未来太子妃,自然也是王后。”
简巳定定地看着,一声不吭。
二人离去后,简巳在水池边逡巡,撒下鱼食,锦鲤遂兴高采烈地围上来,瞬间水面格外热闹,纠缠间似有一尾黑鳞现身,灼灼地注视远方的庸王宫,细看下去却又一无所有,数年后简巳在龙江关听说黑帝降下灵迹,总觉得并非如此,也许早在很多年前,黑帝就已经降临,用祂的双眸观看世界,就犹如他们在池边观鱼一般,只是凡人的感应太迟,而神明的动作太快。
诸浮军如溪水般流进龙江关。
任引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地在龙江关里转了一圈,站在古老的城墙上,引弓搭箭,箭头朝着王军撤退的方向,像是瞄准了谁,却最终放弃,他对左右说:“听说当年穆王收拢二庸,就是在这里竖起王旗。”
左右以为他要换旗,手已经争先恐后地伸出去。
任引笑了,摆摆手说:“没这个意思。”
正说着,手下提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宫人过来,禀道:“侯爷,这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人。”
任引似笑非笑地回过头,从上至下轻飘飘地瞥了宫人一眼,这位年轻侯爷脸上不知道在哪儿擦了道血痕,看起来像茹毛饮血的野兽。
“我……我不会告诉你的。”宫人梗着脖子抢先说。
“告诉我什么?”任引“啧”了一声,一脚踏在倒塌的一根柱子上,觉得好笑地伸手啪啪两下轻轻拍了拍宫人沾满灰尘的脸,“那小孩的位置?为什么我会想要知道这个?”
“你、你放尊重点!”这宫人居然怒了,“那是殿下!”
“这龙江关我不打算要。”任引说。
宫人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任引一眼。
“况且——”任引眯起眼睛,“他们还能退到哪里去?”
他指的是龙江关西侧一个原本用来交易物品的小镇,一时没人记得起那个名字。据说穆王本人也在那个镇子隐姓埋名过好长一段时间,用以观察当时还隶属于东庸的龙江关的状态。
那个小镇的地势完全适合他们驻扎。
任引用手中长弓的一头抬起宫人的下巴,说:“你去给我报信。”
“报……报什么信?”
任引这回看向的是另一个方向,不是王都,也不是太子鋆和简巳驻扎的地方。
雨渐渐停下来,夜色沿着天幕攀爬。
靳樨与漆汩等人也在任引的盛情相邀下登上龙江关的城墙,看向东侧那些不甚明亮的光点。
“那儿就是小太子和简巳。”任引刚打完一个哈欠。
“听起来你现在没打算杀了他们。”靳樨说,海东青乖乖呆在他的肩头,与漆汩怀里的琥珀两相对视,然后一鸟一猫同时困了。
任引耸耸肩:“不一定吧。庸王肯放手把小太子放出来,你不觉得他就是放了头猎物给我,并且还把刀交给我了。”
“狠心的爹。”王黔评价。
任引啧啧道:“我也一直没想明白。我不是老侯爷的儿子,他都肯把一切留给我,那小崽子明明是他的亲儿子,而且据说还是他爱的人生下来的,居然也会这么狠心。”
说罢,任引摇了摇头。
可能就因为是亲儿子吧,漆汩想,注意到靳樨一直在看向远方,于是问:“在看什么?”
靳樨抬了抬下巴:“那儿有人。”
闻言,任引的哈欠打到一半戛然而止。
刚好在弓箭射程之外的夜色里,居然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人只露出斗笠的半个边缘,马车的帘子微微掀起,什么都看不到。
王黔盯了一会儿忽然道:“是那个人?”
“应该吧。”任引眯着眼睛辨认许久:“他怎么还在这儿……等等,他去那小子那边了,我说那小孩手下哪来的功夫这么好的刺客。”
“你们在说郑非?”漆汩突然道。
“不……”任引对上二人的眼神,明白过来,惊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漆汩摇头,“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城墙上是任引和王黔?还有谁?”
寿娘道:“又是他们。”
“央夫人的儿子?”车厢里传来郑非平静的声音,他没有掀开帘子去看,“密懋也是个废物,”
“是他。”寿娘说,“还有他的三个属下。”
“公鉏白、臧初,还有一个宁什么……”
“宁七。”寿娘道,“似乎是养猫的。上次靳樨入绎丹,随身还带了一只猫。”